重明子微笑,道:“昨夜又有狂風,吹黯了月亮,吹散了星辰,一直吹到了彼岸。”
他的聲音溫暖和煦,就像陽光。
一聲低低的□□傳來,底下的少年彷彿失去了支援,一下子跌倒在地,臉頰落在滿地的鮮血上。
鮮血已經開了,殷紅的血色褪變成暗色,無法沾染在肌膚上,他的臉色依舊慘白如紙。但是他的手是紅色的,昨晚掩住鼻血的掌心依舊鮮紅。
昨天晚上,他發現重明子離去之後,沒有哭,也沒吐血,而是噴出了鼻血,鼻血噴湧,就像被割開的動脈。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流鼻血,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大概是什麼都沒想,在洞府裡呆坐著,坐了一日一夜。
他看著重明子去了又來,看到重明子和親手養大的花草告別,看著重明子給他寫信,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一個旁觀者。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再次問出了和昨天早上的同樣的問題,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逃避,他也不可能再欺騙自己。
重明子去了,永遠的離開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在重演他離去的那一幕。一遍遍的重演,包括那一天早上,他和江鼎問答的每一句話。
而江鼎,因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連重明子到底是哪一天走的都不知道。
他只是每隔三天例行公事來問候,得到了程式化的回答,就心滿意足的又在自我欺騙中度過了三天。
直到親眼確認過重明子去世的場景,江鼎才被迫面對事實,面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愚蠢和懦弱。
錯了,全錯了!
他以為自己在勘破,其實只是在逃避,他以為自己在麻木,其實是在欺騙。
他以為確認了重明子真的去之後,悲痛之餘,到底會有一絲解脫,但只有沉到深淵下的痛苦,痛苦的血流滿面。
到底,他心中一直等待和期盼的,並不是解脫,而是奇蹟的發生。
只希望重明子一直活著,希望明天像今天一樣,今天像昨天一樣。一天一天,永遠這樣,永遠不會變化。
到最後,奇蹟沒有發生,所謂一日日的迴圈,都是他給自己造出的幻影。
江鼎覺得自己還在流血,不是流出來的血,而是體內的血,從心中流出,在體內奔湧著。
他知道人的血是一直在流動的,但他從沒感覺到自己的血,直到今天,他只知道,人的心果然是每一刻都在往外流血的。
只是據說血是熱的,為什麼他會覺得,血是涼的呢。
血液越流越冷,讓他凍得僵了,倒在地上,直直的看向洞頂。
洞府的穹頂,本是漆黑的,只因為陽光的緣故,略帶一點金色。但在江鼎看來,卻是一片金白。
金白色中,他彷彿看到了過往的一幕幕,有重明子的,也有更久遠的……
“師父……”江鼎輕輕念出了這兩個字。
這時,他突然覺得心中開啟了一個心結。並不是關於重明子,而是關於師門。
幾年了,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怨恨,但對於當初山上的事,他當然還是耿耿於懷的。恩師的絕情,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他又怎麼能完全不在意?
然而在今天,他突然完全看開了,原諒了師父對他做的一切。
不管師父如何對待他,不管他曾經落到什麼地步,至少師父還活著。
只要師父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只要大家還活著,就算發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又算什麼呢?
比起陰陽相隔的死別,生離的痛苦也不是不能忍受吧?
他又想起了重明子的話:“你們這些年輕人,不知道生的寶貴,也就不知道死的痛苦。”
如今,他是真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