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子微笑道:“很好,你若真解脫了,就是悟了。也不枉你經歷一場。不過你只等著情感的自動麻木是不夠的,要用心。”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用心去看透,去勘破,若能從悲傷痛苦中徹底解脫,就離著道更近了一步。”
江鼎騰地站了起來,道:“告辭。”
重明子在他背後道:“以後三天來一次吧,再以後可以變成五天。慢慢的延長時間,戰勝自己,也是開悟的過程。希望真到那一天,你已經悟通了。若真能不掉一滴眼淚,虞重光也為你高興。”
甩袖離開重明子的洞府,江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一進洞府,入眼一團混亂。地上、櫃上堆滿了書籍,整個洞府如書山一般。好幾本沒看完的書冊隨意的擱在地上,顯得極為凌亂。
江鼎站在門口,愣了很久,突然覺得這很不像話。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混亂到這個地步?
他從上山開始,就受同門影響,生活上受四師姐玉婆娑影響最多,力求乾淨整齊,有條不紊。他的洞府也從來是窗明几淨,一塵不染的。東西放的亂一些,他就受不了,怎麼會允許自己的房間變成這樣?
是失魂落魄了麼?
真的有些丟了心了。江鼎暗自回憶,這兩個月來,他變得焦慮而無措,常常茫然不知身在何處,連自己都管不了,還能管的了身外之物?
而且這兩個月,他在跟自己較勁,一句話也不跟別人說,甚至不跟重明子說,越憋在心裡,越是鬱悶,越是鬱悶,越是煩躁,精神狀態從沒正常過。古人說:“喪亂欲狂”,確實如此。當什麼也做不了,怎麼也逃不開的時候,就只有發狂了。這些凡人最正常不過的情緒,他也算飽嘗了。
今日發了一通火,情緒有了宣洩,稍微冷靜下來。
不能這樣了……
彎腰撿起落在地下的一卷書冊,江鼎隨手翻動,一頁頁紙張落下,發出“嘩嘩”的低響,震動著他的神經線。
他為什麼會這樣?
曾幾何時,他是最能調節自己的心緒的。無限的財富放在眼前,他一毫不取,天大的危險迫在眉睫,他不動一分心神。他也深知捨得的道理,為了本心剔除雜慮,無垢無礙。旁人稱他一句“道心明澈”,他不覺有愧。
說到底,是因為他的軟肋從沒被戳穿而已。他所捨棄的,本就是他不在意的,他能戰勝的,也都是他藐視的。真正的弱點,他沒有正面碰撞過,一旦被攻擊,他也不過是凡人而已。
人道是無欲則剛,他能做到的。可是大道無情,他能做到麼?
如果做不到,終究跨不過那道的心劫吧。
江鼎又想到了重明子說的“勘破”,這勘破二字,說來輕飄飄的容易,卻包含了多少痛苦和掙扎,歷經百苦,千錘百煉,方風輕雲淡的說出“勘破”兩個字,才是到了境界了吧。
他知道要勘破,但現在看不破,也無法勉強。現在能做到的,就是面對,能面對生死,面對自己的痛苦,至少也是勘破的第一步了。
緩緩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看到一句“苦海無涯,生滅甚時徹”,心中頗有感觸,心道:原來我看得許多文字,都是合我心境的。怎麼不記得看過這些文字?這些天我不都在看麼?難道說這些字一點兒都沒往腦子裡去?
仔細一想,他所經歷的痛苦,無非生離死別,親友纏綿病榻,並非他一人獨有,只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古往今來,多少人曾承受過,其中不乏大智慧的先賢,他們自有超脫紓解的方法,留下精華文字,自己不去書中求解,豈不白費了這些書本上的光陰?
將散落的書籍一層層的擺好,依舊堆積如山,不過在書山中收拾出一條整齊的小道而已。江鼎穿過小道,坐在層層書山下,藏在燈光死角的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