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樓閣軒敞,四面雕窗,而石臺周圍宛如蓮花狀延伸出一些較小的平臺,也各自早已設了宴席。
鐵慈被讓到正中一桌,高踞上座,以她的身份,也無人和她共坐。
因為這石臺的設定,其餘席位便顯得離她甚遠。
齊靈源打橫親自在下首相陪,端起酒杯,和鐵慈致歉說黔州布政使等三司正向西州趕來,未能迎駕,失禮之處,請殿下恕罪。
鐵慈笑道:“孤最近在吃藥,不飲酒,且以茶水相代。”
她身邊有跪坐的侍女,自她進來便不言不動,十分守規矩,此刻聽兩人對話,左側的侍女忽然微微一顫。
鐵慈一偏頭,正看見那姑娘悄悄用餘光瞄她。
鐵慈默了默,心想慈心傳已經荼毒到僻遠的南地了嗎?
她不喝酒,齊靈源便立即放下酒壺,命換茶,兩個侍女殷勤地換上茶來,用的是銀盃。
默默跟隨在鐵慈身後的赤雪丹霜本想上前試毒,看看銀盃,倒無必要了。
左側侍女動作伶俐,搶先給鐵慈斟茶,指甲似乎無意撞擊在杯壁上,發出叮叮微響。
鐵慈談笑風生,和齊靈源說些西州風物人情,彷彿沒聽見。
她也不急著喝茶,端杯聊天,鐵慈只要想說,那就一定健談,話題從西州風物人情問到西州人口幾何,土地田畝,賦稅徭役,天時物候,民風民意……問得齊靈源腰背僵硬,額生微汗,一杯酒端在手邊固然忘記敬,而鐵慈手裡的茶自然也涼了。
問完一圈,鐵慈才端杯就唇,齊靈源也急忙舉杯,鐵慈忽然將杯子拿開了些,皺眉道:“涼了。”順手遞給右手邊的侍女,“換一杯。”
那侍女垂首接了,給鐵慈重新換上熱茶來,齊靈源又舉杯,卻在此時侍女上菜,鐵慈探頭看了一眼,驚道:“這什麼菜?”
端上來一個大盆子,裡頭各色蟲子,其形狀長相一言難盡,總之和茅廁裡常生之物也差不了多少。
齊靈源笑道:“這是黔州燕南兩地最受歡迎的蟲菜,選了七種最富盛名的蟲菜,做成這七蟲宴。知了肉餡、油煎竹蟲、油炸螞蚱、醬拌蟋蟀、酸拌螞蟻卵、涼拌土蜂子、甜輕木蟲、都是我黔州不可不嘗之妙品,殿下快嚐嚐。”
鐵慈背後,丹霜臉色更白了,赤雪表情還算穩定,不過似乎有點想喝水。
畢竟嘔吐的慾望驅使下,人的第一反應是想喝水壓下去。
鐵慈的手已經摸到了杯子。
齊靈源腰背筆直。
鐵慈忽然探頭對隔壁臺子裡望了望,問蕭雪崖:“蕭總管可喜歡這蟲子宴?這可是高蛋白的美味,你要不喜歡,就拿過來給孤,不要浪費了!”
蕭雪崖原本冷冷地看著那盤蟲子,又冷冷地看旁邊陪著他的西州衛指揮使,硬生生把那條大漢看得縮成一團。
聽見鐵慈這句,他平靜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看起來最噁心的油煎竹蟲,面不改色地塞進了嘴裡。
鐵慈在隔壁嘩地一聲,大力鼓掌,“蕭總管不愧是名將!蛆蟲說吃就吃!我可吃不下,我這份也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