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E發出刷刷的摩擦聲和,他聞到那種不知名的香味絲絲入扣地傳來。他的心情在漸漸變平靜,他越走越慢了,他們開始散步了。
後來的那一段時間和那一段很長的路上,淡淡的鬆鬆的沉默就這樣默契地出現在他們中間,就好像是一段樂曲的高潮部分過後進入了尾曲,閒適而愜意。喧囂的周遭忽然變得失了音,世界變得安靜下來。李烈也因此得到片刻的放鬆,他後來停下來,看著面色平靜的未央央說:我是不是很擰巴?跟北京很擰巴?好像生下來就過了時。
未央央淡淡一笑:否定自己,是想獲得我的肯定?
不。李烈彼時異常滄桑,彷彿閱盡人世浮華:我曾經以為自己就像是一隻豹子,敏捷勇猛,所向披靡,而現在我非常——他頓了頓,接著說:非常,非常,希望我是一隻小羊,一隻有主人圈養的小羊,主人施捨我糧草,我反哺他羊毛奶水乃至——骨肉生命。
後來未央央說那時的李烈不僅僅滄涼悲憫,更有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無助軟弱。但那時,她對他充滿了同情,充滿了關愛,充滿了想要攙扶的慾望,於是,她就站在那裡看著他堅毅的側影,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使你疲倦的不是前面的高山,而是你鞋裡的一粒沙子!
這一句話讓李烈心頭一鬆,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未央央,你有沒有欲得不得的東西?
當然有,人間八苦,求不得算是其中一個。
另外的幾苦呢?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噲,求不得,五蘊熾。
李烈看著未央央那張看不出神情的臉:最苦的大概就是明知其苦而為之了。
未央央點點頭,有悟性。
無慧根!李烈的嘆息隨著一陣風而過,然後,他又沉默不語了,他找不到出口,他難以啟齒,他在這個輕盈的女孩子面前顯得柔弱而無助,這讓他欲言又止。
未央央站在李烈面前,她開始直視著他,平淡得像一個心理醫生在糾正著她的病人,她繼續說:不是所有的五四青年都最終站在了1949年十月一日的天安門城樓上,當年的伍子胥落難文昭關時煩悶不已,家破人亡,沒有出路,一夜之間白了頭。
最大VC 7(4)
李烈的腦子裡果然就浮現了那個白頭白鬚的鬚生影像,他無奈地微笑。
未央央同樣微笑著,她的眉頭在那時是舒展的:可是,在伍子胥誤解漁翁忠烈之心致使漁翁一死明志,算得上是躁性作祟。他也發掘了孫武這樣的人才為他所用,算得上是大胸懷大智慧。他又在擊破楚國時鞭屍平王以洩憤恨,算得上是嗔恨熾盛。最終如何呢?縱是千年鐵門檻終究一個鐵饅頭。
她停了停,又繼續說:我不是勸你放棄,我只是想提醒你,不是所有人的理想都會實現,不是理想實現後就是成功,而成功也並非一世。為理想奮鬥的過程絕不僅僅需要反覆跌倒爬起的堅韌,更重要的是人的智慧與胸懷要不斷提升和成長。
李烈扭頭時看著這張清秀的平靜的臉龐,她竟然就像初次見面時那樣洞悉他的處境,她還像個長者一樣充滿智慧,讓他無所遁形。
今時不同往日,事不同卻理同,算我多句嘴,在國外讀書創業的你瞭解中國的產業環境嗎?你做好了充足的迎接困難的準備嗎?在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改變你自己嗎?如果可以,你的改變與你那個偉大的目標是否會自相矛盾?
她的目光開始閃爍發亮了,但是,那光亮只瞬間便消失,她又恢復了平靜:也許,你讓我來並不是只想讓我跟著你數一數北京的人行道上有幾塊磚,我也沒興趣幫你數磚頭。你也不是隻想告訴我你有求不得的苦,你一定是遇到了你前所未遇的困難,或許是政策,或許是利。
你說得對,是利!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