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狐狸杜真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才不過換了一個角色,話一出便帶三分酸氣。
那書生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語聲哽咽,“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我……只我一人倒也罷了,但家中有七十老母,還有妻子兒女,若真是無力還銀,這,這可如何……人世艱難,倒真不如一死清淨!”
“哎哎,兄臺千萬不可作如此輕生之念啊!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兄臺何不答應了他,也好自圖家計!”
“不!我就是死也不會上貢的!死也不會!”那書生又急又氣,眼都紅了。
杜敘連忙安撫,“莫氣莫氣!兄臺,上貢算來也是商家求之不得的事,何以兄臺你如此排拒呢?”
“我……朝廷狗官,欺壓良民,草菅人命!這等廢物害民的狗東西,我為何要將家傳寶物供奉與他!妄想!妄想!”他氣得急了,一時岔了氣,只在那時咳嗽。
杜敘趕緊倒上一盞茶,替他順過氣,才又問,“兄臺何出此言?”
“我……”他忽作悲憤之色,“家父,家父賴晌,不過性喜山野,推辭了朝廷的招賢令,竟,竟叫那狗官給生生斬了!家父何罪!然我苦訴有司,不是推脫便是責 打,家中財帛散盡,卻仍是討不回個公道!終於,來了個監察使,那位大人是個好官,然將我的訴訟狀子收下,也押解了那該千刀萬剮的万俟晚明回了天都,誰知、 誰知那昏君,竟只把人調去了邊關,沒有責罰,沒了平反,一切就……就這麼……”他哽咽難語,最後只伏在桌上大哭。
杜敘聽得那聲“昏君”一出口,心中不由寒上幾分,連連四顧,好在此時酒樓忙時已過,此處又是二樓雅間,也無雜人。這才籲出一口氣,心頭又惱又氣,這愣書呆,是要害死她呀!
那頭媯語聽到這二字,心中也是狠狠一刺,黑紗覆面下,已緊緊咬住了下唇。倒不是真聽不得惡言,只是……昏君?她到底哪裡昏了?竟讓這樣一個書呆子來罵!
孫預也聽得皺眉,當下便起身走了過去,瞅那書呆子幾眼,坐於一邊,“令尊是夷州大儒賴晌?”
“唔?你知道家父?”那書呆抬起一雙淚眼,朦朧裡,也瞧不清什麼。
“令尊大名,自是家喻戶曉。”孫預也斟了盅酒,慢慢啜飲,發覺這‘玉樨’倒的確甘冽清口,雖味兒稍帶甜味,但極是爽口,不由多喝了幾口。“斬令尊的是當時的知州万俟晚明。”
“這狗賊!該受凌遲處死!招賢他不應,反是殺賢!”
孫預朝他瞅了眼,拍拍他肩,示意他不要激動,再道,“當時先皇拿下他,也曾動意要斬他,可後來仍是未斬,你以為是先皇昏庸?”
“難道不是!枉殺賢良!出爾反爾!這不是……”
“那万俟晚明曾有自辯,自呈無罪。”孫預阻卻他想打斷的怒斥,繼續道,“他說:‘臣奉聖令,廣招才俊,野有賢士,臣慕名誠招之者三,不得。其人不臣天 下,是棄民也。召之三而不至,是逆民也。臣以為不宜因之而遂其清名,倘一國效之以得名,復誰與為君子乎?’,賴先生腹有經綸,自當明白此話用心。”
那書呆紅了雙目,只是憋著一股氣,直到把脖子也憋紅了,他才迸出一句,“那他也不該草菅人命,說斬就斬!碧落有法,死囚亦宜上審刑部,經五審方能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