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字。
“為何不說話?”雖在城中,但一旁早有侍衛開道,所以身下的馬兒疾馳,並未減速。
我對著他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搖頭。
他的眼眸驀地變深,緊抿著唇,復又抬眼看向前方,身下馬兒的速度更快。
我伸手輕扯了扯他胸前的衣服,他轉回視線看我,我又用食指在空中一筆一筆寫下幾字:不要救我,不要恨我,徹底忘了我,再不要記得我。
我寫得很慢,一筆一筆,好似用盡了所有心力,卻不曾猶豫。我很沒用,我很怕死,我也捨不得離開這裡,留戀那幾個讓我留戀的人……只是這一刻,朝著那遠去的方向,再也看不到熟悉的人影,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與狐狸之間,怕不只是此刻隔著萬水千山的距離,若想在一起,實在太難;而眼前的人兒,我若再欠他一回性命,便再也無法輕易地轉身離開。
身下的馬兒一聲長嘶,前蹄騰空,瞬間停住身形。我一個不備,身子猛地往他懷裡撞去,胸口一窒,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有資格說這話麼?”他的眼裡盡是怒火,神情卻有一絲狼狽,聲音難得的有狂躁。
曦嵐,我半晌才停住咳嗽,努力彎起嘴角,想對他微笑。曦嵐,雖然他忘了我們共處的點滴,雖然他對我有恨,雖然他眼裡臉上不再是貫常溫潤的笑,但他還是曦嵐啊,在內心深處,他依然是那個我所熟悉的曦嵐啊!
我想伸手再比劃著寫字,手微抬,嘴裡卻湧上一陣腥甜,我想忍住,可是依然有溫熱粘稠的液體滑過嘴角,緩緩而下。頭一沉,眼一黑,我再次陷入昏迷前,好象聽到很遠的地方有人喚我,“淺淺,淺淺……”一聲一聲,很遠,很輕,就仿若幻覺。
再醒來時,是被周身冰冷徹骨的寒意凍醒,睜眼,觸目所及除了眼前這個熟悉的白色身影外,周圍的環境亦很熟悉。芷蘭宮花牆內的天聖水池,上一次我中了迷情香,曦嵐便抱我來這裡,與我一起跳下水,一邊用功替我解毒。那時候身體似乎對天聖水池有反應,所以曦嵐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將護魂渡到我身上,他那時便受了傷,我卻渾然不覺。而現在,依舊是在這天聖水池裡,我站在水池裡,靠著水池邊,水漫過我胸口,我的雙手趴在池沿上,他只將我的手按住,不讓我身子滑向池底,卻並沒有下水。
隔著面板,外邊是冰,體內是火,那種煎熬讓人絕望。不出幾秒,心口處便覺刀刺一樣的疼,好似有人剮著我的心一般,我痛得忍不住呻吟出聲,求救地看向水池邊的人,他眼裡盡是困惑、混亂與掙扎,緊緊盯視著我,臉上有剎那失神,隨後思索中帶著一絲莫名的驚痛,那抹驚痛好象是一種直覺反應,待他查覺收斂時,眼裡的迷亂更深。
心口的痛更甚,我本就開不了口說話,此刻更連呻吟都成了奢望。他用力抓著我雙手,我的身子卻愈來愈軟,渾身失力般,沉沉向池底滑去。我努力抬眼看他,拼了命想搖頭而不得,只得噙著淚,看著他,無聲的求他:曦嵐,鬆手,放了我,就讓我這樣消失吧。
在我痛得暈厥前的剎那,赫然看到他抓過我手,毫不猶豫地跳入水池,緊緊抱著我,那半開半閉的嘴裡,似乎想喊什麼,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意識漸漸模糊,再也聽不到、看不到、感覺不到任何東西,記憶中的那些影像如鏡裂般破成無數小碎片。沒有痛,也沒有淚。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昏迷。其實並無意識,也沒像以往那樣遭遇任何幻境,但當我睜眼的時候,發現我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周圍環境陌生,只是一邊守著的人卻是紫蘇。她身上穿著翠色錦綢棉襖,那是天青最冷時節的裝束,沒想到再醒來,已經是嚴冬了。更沒想到,我還能醒來,醒來後還在這裡。
我試著動了動手,雖然沒什麼力氣,倒是伸展自如。我又試著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