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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樹奇可不問那老人說的是甚麼,只見平若臉紅耳熱,就猜知對方說的準不是什麼好話,不待對方說完,已破口大罵:
“你這個老烏龜,就懂得縮頭在殼裡,你要是敢把頭伸長出來,看小爺不把它剁掉,再剔皮去骨把你熬成湯來吃!”
張向祥這些年來,恰是朝思暮想,認為平若別有所歡,另嫁了別人,自己不能早奪過來同衾共枕,被丁向才、丘向升等一班同儕譏為烏龜。這時餘樹奇正揭中他的短處,那得不怒?
但他也自知此時全莊的機關俱已發動,一步也不能走差,只好耐著性子,回罵幾聲:
“小雜種!你敢下來!”
餘樹奇眼見阿姨不肯下樹;也就知道花樹下不得,也就和張向祥相互對罵起來。
雖然僅是兩人對罵,伹因兩人內氣充足,仍罵得響徹雲霄,經過了好一陣子,忽然“當”
一聲磬響,每一間屋子的門戶同時洞開,每間屋子都有一人當門而立。
餘樹奇眼力最尖,早瞥見方土哲父女與曾和譚妒非交手那老人,站立在阿姨所說釣“繡閣”門前,方士哲手中還拿著一面閃閃生光的玉磬,正要轉過話頭,指名罵陣的時候,方士哲已呵呵大笑道:
“賤婢膽敢背叛本莊,今日就教你粉身碎骨,你那小賤種已被老夫擒獲,還不快過來一同領死麼?”
要知方士哲所說的“小賤種”,不外乎餘樹奇和譚妒非,這時餘樹奇和平若站在一起,相距不過兩尺,“小賤種”若非說譚妒非還能有誰?
平若畢生未多收一個弟子,譚妒非是她撿來的孤女,視如已出,教了十幾年,指望她招個好夫婿相伴終生,聽方土哲自稱已將譚妒非擒去,那還按捺得住心頭上的悲痛?這時已顧不得舊主人不舊主人,猛喝一聲:
“老賊!”即待躍起身軀,驀地又想起一樁大事,立將盛氣一收,低聲道:
“孩子!你我若再衝進去,定是險難重重,只怕不能相顧;但是妒非那孩子已被老賊擒去,阿姨不能不去救她。你見我身形一起,就得防面前這老賊向我偷襲。他叫仿張向祥,本領要比前幾天那兩人高出許多,你得待我已到對屋瓦面,才跟著過來啊!”
餘樹奇漫應一聲,但他心裡卻另有打算。心知相隔這樣遙遠,阿姨縱身過去。距離那姓張的近,而距離這邊遠,若果張向祥突然出手,自己防備也來不及。但那張向祥聽得平若暴喝一聲,又忽然靜了下來,與餘樹奇低聲說話。立時冷笑一聲道:“平妞兒!你再留下遺囑也沒有用,因為那小雜種比你總死得快些!”
平若此時怒火已發,那還有什麼顧忌?喝聲的餘音未歇,她已撲到張向祥的面前,挾著雷霆萬鈞的掌勁朝張向祥打去。
那知張向祥早作準備,就在平若的掌勁將到而未到的瞬間,身軀一縮,立即退入門側。
平若一掌落空,餘勢未盡,一直衝進門裡。
在平若撲去的同一時間,餘樹奇也依照他的原定計劃跟在他阿姨的腳後撲去。雖然在起步時分出一先一後,而速度上大不相同,餘樹奇身子像流星趕月,直往前衝,幾手可抓到他阿姨的腳底。
有這樣相近的距離,應該能夠相互照應才是正理;可是,一切都出乎事理之外。
——平若身上剛衝進門去,忽然“嚓”一聲響,一塊鋼板由側面飛出,立將門框堵住。
要不是平若身法飛快,幾乎被那鋼板截斷她的雙腳。
餘樹奇指尖和平若的鞋底相差數寸,若不趕緊縮手,定被鋼板夾住他的雙臂,沒奈何,就此一線之差,猛可一沉身子,剎住去勢,“嘔”一聲響,雙掌齊拍在鋼板上面,雙腳也在這時踏上門前的石階。
那知他腳尖一觸上階石,又覺得腳底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