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很討厭他的自以為是,我的功課已經夠爛了,可他的還不如我呢。我討厭他老是要圍著我轉,翁嗡亂叫的,簡直比廁所裡的綠頭蒼蠅還煩人。他家裡有錢有什麼了不起,老穆也不窮嘛。陶為為幹嗎要喜歡他呢,幹嘛不再和我要好了呢,我真不明白。不過還是被我瞧見了一個人,河西小葛。我差點叫出聲來。河西小葛走得挺急的,大熱的天,居然帶著一頂灰色的遮簷帽。我是一下子就認出他來的,他的個子已經很高大,走路的氣勢雖然還夠不上威武,眉眼之間卻已經冷峻出了山高水低的姿態,面部輪廓也已開始明朗剛硬。特別是河西小葛的鼻子讓人過目難忘,挺而直,又有點女人的媚,啊,梅里的河西小葛啊,就要長成真正的男人了。想到以後恐怕再也看不到他了,就讓我難過。
我愛研究人的脾氣又範了,我貓在路燈柱子後面,一直盯著河西小葛,直到他拐過前面的彎,向右邊走去了。我敢保證河西小葛是去和梅里約會去的。但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每個人都得自己的秘密,只能由一個人藏在心裡。
很多年之後,當梅里說出來的時候,我也只是看著她微微一笑,還是什麼也沒有說。梅里感嘆,穆二,知道我為什麼和你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就是因為你懂得控制,懂得保留彼此的距離。但現在的我也還是傻的,永遠趕不上梅里的精明。
現在,梅里就爬在我的身邊,細聲的和我說話,她說:“穆二,你知道嗎?我那時就知道自己淪陷了,一輩子也不能走出小葛的影子。啊,河西小葛真棒啊,他的身體那麼年輕飽滿,溢著男人的生命活力。每次和他Zuo愛,我都忍不住想哭,他讓我想到一些很燦爛很美好的事情,讓我心裡還保留著愛的能力。我同意梅里的話,我亦瞭解河西小葛的身體,我亦撫摩過它親吻過它,在它的勇敢面前深深地顫慄過。
天色已經不早,灰黑色的夜幕就要壓下來。風吹起來,路面的灰塵到處疾飛,遠山的輪廓更深暗了,莽莽迢迢。路上像我這麼大的孩子已經不多。雖然很不情願,必須還要去金淑姐那裡。幸虧老穆是不愛我的,換了穆一,早滿大街帖告示去了。穆小蔞又住院了,媽媽像穆小簍一個人的媽媽。穆一隻和老穆親。我怕老穆看見我,就從微雨巷裡直穿出去。巷子裡有兩個六七歲大的小傢伙在煞有介事的踢踺子,毽子上的白羽毛此時特別亮眼,一下子落到這裡,一下子又落到那裡。我看著腳癢,也踢了幾個。出路口的時候,斜刺裡猛竄出一個男孩子,向另一個方向飛快的跑遠了。看身行極像丁卡。我是有一點點喜歡丁卡的,可他怎麼毛毛躁躁的,把我剛剛才起的好感趕跑了。
在一個小鎮女孩子的眼裡,花襲裡真是個挺神秘的地方,一條街巷裡全是髮廊和美容院。裡面的女人個個年輕漂亮,一點不像我熟悉的媽媽和梅里媽媽之類的女人。她們披著長長的頭髮,塗著暗銀色或黑紫色的口紅,一雙美目巧兮盼兮。濃重的眼影膏在燈光下暈開了,像從聊齋故事裡跑出來的狐狸精,詭異潦倒得豔麗。女人們或風情萬種的倚靠在門框上,或千嬌百媚的臥在沙發裡,正眼也不瞧我。我悄悄的打量了他們一下,立刻覺得他們都沒有金淑姐漂亮,更也不如梅里風情。梅里是妖精變的,平平常常的動作和神態中都能帶出款款風情,妙得很。
花襲裡不長,百來米。我來回走了一趟也沒有看到金淑姐,正想回家去,聽到金淑姐的聲音從一棟二層小樓的視窗飄出來,“上來,把門鎖上”。接著身影也出現了。我趕緊跑上去。臥室不大,裡面空蕩蕩的,一張大床佔據了很大的空間。窗簾非常華麗,芙蓉粉的閃光緞面料,灑滿了拳頭大小的淺藍團花。一根鐵絲從門口一直牽到窗邊,掛著衣服。瓦藍灰的緞旗袍也掛在裡面。金淑姐仰面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捲髮鋪了一枕頭。我很緊張,胡亂的絞著雙手,真害羞不知道能說什麼。金淑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