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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面滾來滾去,簷下的粉牆,牆下街面的石板,映襯著清灰白的光。這座城市真的很美好,有點像梅里畫書上的中國畫,柔而美。穿木屐的腳步踢踢噠噠的從窗下走過去,睬得街面一陣亂響,崆崆籠籠的,線條流暢樸拙,又像木質的版畫了。城市正在大力的發展中,橫穿南北的主街道在翻新,要把原來的水泥路面擴充套件,兩旁的店鋪就顯得很凌亂,在亂烘烘的的放著零散的歌曲。這時候機器的轟隆聲雖然早停了,但空氣裡的餘音似乎還在繚繞,穿堂弄戶的依稀粘稠,紮在人聲裡,狗吠裡,汽車的喇叭聲裡。各種聲音卷在一處,像給吸在一塊大黑布裡,這會兒黑布散開了,所有的聲音就又都跑了出來。風還是沒有起,身上就亦發黏糊糊的,發癢。

梅里正站在她家的店鋪外晾頭髮,新洗出來的頭髮上有股飄柔洗髮水的清香。身後她娘和弟弟梅寶兒還在吃晚飯,一人一隻大海碗在手掌心裡擎著,裡面盛著上了滷的涼麵。梅里的鎮長爸爸是不大常在家裡吃飯的,所以她娘就在店鋪裡重起了新爐灶。我跑過去,圍著梅里轉了個圓圈,梅里今天好象有點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呢,我還說不大清楚。我非常敏感,能從空氣,動作,味道,細小的眼神中撲捉到不一樣的東西。梅里還是梅里,可是,我就是覺得今天的她有點怪怪的。她把頭髮撩起來又放下去,露出象牙白的脖後頸子。梅里今天特別的嫵媚,臉下潛伏著一朵玫瑰花,眼睛裡的梅花鹿伶伶俐俐的,鎖都鎖不住,幾次想從眼睛裡溜出來。梅里媽媽對梅里說:“別出去了,晚上給我看看店,我得到你外婆家去一趟。”我只得不說話。梅里不答應,她拉著我噔噔噔的走,走得遠點了,方回頭叫:“今天不行,我和穆二約好了去老城牆頭。”梅寶兒的哭聲傳過來:“姐姐我也要去”。梅寶兒只有八歲,上身穿著洋蔥綠的棉布小褂子,下面套著一條及小腿肚子蛋青白的綢褲,露出一截子白嫩嫩的肥腿,真根一段東北大胖蔥似的。

老城牆頭是屬於我和梅里的小天地,是明清時代遺留下來的一截青磚舊護城牆,牆外就是上溪河。老城牆已經很舊很舊,很多地段都倒塌了,一些青磚被後人慪下來拿去家用,更多也快風化了。霸王草長得很茂盛,白絮的葦花刺獵獵的響。牆頭兩丈寬,被我和梅里修茸得平平整整的,還鋪墊上了一層柔軟的娘娘草。躲在裡面的人能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卻根本看不到我們。

離開梅里媽媽老遠了,梅里站住腳不走了。“你別去了,穆二,我想一個人去”。梅里冷淡的說,我能怎麼辦呢,我能說我非要去不可嗎,那可是我的好朋友梅里啊。我只得慢吞吞的轉身,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可我也不想回家,老穆一點也不喜歡我,穆一也看不起我,媽媽隨時都在照顧穆小簍。只有我最可憐,是沒人理的傻孩子。我想起金淑姐白天的叮囑,沒辦法啊,我都答應她了,我得做一個守信用的小孩子。

女人是女孩變的(5)

五,

我走得不情不願,繞過窄小的巷道,專揀主街道走。在鎮中心的照相館的櫥窗裡,我迎面撞上金淑姐套在一身白衣白褲裡朝我天真的笑。是天真的笑容,有點僵的那種,甜膩膩的媚笑。金淑姐本人比照片漂亮得多,照片裡的她是呆的,一點也不活泛,讓我看了想哭。金淑姐很愛穿旗袍,特點是有一件瓦藍灰的緞旗袍,從肩頭到裙角一路落著粉粉的桃花,花瓣都會飛似的,透出輕逸的靈氣,靈氣養著金淑姐,越發的標緻了。金淑姐在玻璃窗裡定定的望牢我,把我看得心裡發毛。我明明看見她的輪廓秀美的嘴巴突然會動了,在喃喃的貼著我耳朵邊說話呢。她說的是,穆二,你來啊,來啊,你快來啊。我嚇壞了,飛快的跑。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一根路燈竿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我捂著小胸口,緊張的左顧右盼,希望可以碰到一個熟悉的人,哪怕是樊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