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看幾個路邊的婦人三五成群地對我指指點點。
低了低頭,我苦笑,那一身褪了顏色,年代久遠的大紅色嫁衣已經很是奇怪,偏偏又趕了一夜的路,如今當真是狼狽不堪。
肚子不失時機地叫了起來,我抬手按住腹部,餓了。
抬頭四下打量了一下,適時地看到了一間客棧。
“這裡不施捨叫花子,去去去。”還沒進門呢,便被一個夥計給推了出來。
我不怒反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叫花子了?”聲音破鑼一般難聽。
那夥計一下子皺眉捂住了耳朵,“去去去,有錢也不招呼你,長成這樣出來也不怕嚇到人。”說著,他使勁推搡了一下。
我後退一步,沒了力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性,就算是出來討飯,也該長得討喜一點啊……”那夥計嚷嚷著大聲道。
人群一下子圍了上來,擋住了冬日本來就不夠溫暖的陽光。
指指點點,笑罵不斷,彷彿我竟真成了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是見不得光的那種。
突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悲慘。
我坐在地上,看著頭頂上一張張扭曲的臉,這便叫落井下石吧,即使根本是陌生人,見到落水狗,通常也是要過來踩兩腳的。
撐著地,我自己緩緩起身,低頭拍了拍衣角的灰塵。
抬手取下右耳的耳環,我輕輕晃了晃,那玉製的耳環在陽光下通體晶瑩,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那是王允給我的陪葬,一隻留在呂家付了買馬的錢,這一隻,剛好派上用場。
“你們誰幫我狠狠湊他一頓,我滿意了,這個就歸誰。”眯著眼,我笑得有些森然。
貪婪的眼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我的手心。
我相信有人會願意做這趟交易,人窮瘋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姑娘說的,可當真?”有一個矮壯的漢子走了出來。
“當然。”我點頭。
然後,我便看到了那夥計恐懼的眼神。
拳打腳踢聲不絕於耳,那夥計的呼救慘叫聲也不絕於耳。
客棧外,圍觀的人還在圍觀,只不過圍觀的物件變了,現在的落水狗不是我。
客棧裡,在飲酒的還在飲酒,在聊天的還在聊天,沒有一人上前幫忙勸說。
看,這就是亂世的好處,只要有錢,你隨時可以修理你想修理的人。畢竟,所謂見義勇為的英雄,真的不多。更何況,那夥計也不是個美人,就算是英雄救美,也沒有他的份。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那夥計大叫起來,“小人家中尚有妻兒啊……”
我沒有應聲。
“姑娘可滿意?”那矮壯的漢子回頭看我,“再打可就廢了。”
我抬手,將那作為陪葬品的耳環丟入他手中,他抬手接住便轉身走了。
人群漸漸散開,仍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我看著那夥計痛苦地地上掙扎,緩緩蹲下身,我欣賞他扭曲的神情,心裡有某一處陰暗的角落得到了慰藉。
“抱歉,我剛剛心情很糟。”抬手扶他,見那夥計後怕地瑟縮了一下,我笑著站起身,轉身進了客棧。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條毒蛇,幸福可以讓那條毒蛇不見天日,可以當一個人不幸的時候,這毒蛇便會開始滋生。
“姑娘請”,得了訊息的客棧老闆匆匆趕來。
我從懷裡取了些碎銀扔給他一旁的小夥計,“簡單上些飯菜。”
那小夥計看了一眼仍趴在地上的同行,匆匆地去了。
我沒有看那老闆驚懼的神情,在一旁坐下。
此時的我,如此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