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呵,不!”吳培雲打斷張鴻遠的話說。“我來看你,正要說一說營生的事兒。這二年你出了大力。我知道你的身體,想讓你回大隊衛生所抓藥。現在村裡人多,讓水英又當醫生又抓藥,太累了,分開吧,你抓藥,她看病。反正你這人幹什麼都行,沒有你幹不了的。”吳培雲一本正經的說道。“呵,別看你老是悶在家裡坐月子,可就是不會養娃子。”
張鴻遠笑了。笑,來得太突然,不知是吳培雲說他不會生孩子逗笑了他呢,還是為吳培雲惦念他的身體,而把營生的問題解決了,而會心地笑了。
但是,儘管吳培雲說正經事兒仍忘不了說笑話,可是他毫無輕鬆快活之感。
他的心是沉甸甸。現在,決不是因為他要決心辭官不幹才提及張鴻遠的工作,不,心中的壓抑感和負罪感已經好長時候了,但他又無法向張鴻遠坦白自己的心思,無法交出心中的壓抑。一個人覺得對不起別人,而又無法彌補,也無法開脫,是十分難受的,就像生命走到絕路時一樣難受。
而張鴻遠並不知道吳培雲的心情,也不知道,吳培雲在幾十斤粉條的引誘下與劉清虎聯手從大隊部將他擠走。此時,他從內心裡感激這位老夥計。朋友總歸是朋友呀,張鴻遠覺得身上的精神好了一些,彷彿在剎那間病情減輕了許多。
春曖花開的時節,劉常新失敗了。吳培雲與張凌雲辦了交接手續,張凌雲登上了一村之領袖的寶座。
這年張凌雲剛而立之年,周小梅已為他生下第二個女兒。
張鴻遠去衛生所上班後,新環境新氣象為他增添了不少新樂趣。
衛生所與大隊部緊挨在一起。大隊部的庫房已搬到新蓋的庫房了,原來的庫房成了學校公辦教員和知青們的宿舍。張鴻遠常常跟緊挨的老師們下棋、聊天,比他小整整兩輪的校長高豐,是建誠的班主任,與張鴻遠十分談得來,常常跟張鴻遠說:“老張,讓建誠初中畢業了,給我當小學教員吧。你兒子有一股幹事業的氣質。”
張鴻遠聽到校長看中自己的兒子,心中高興,但又有些說不出的不快。如果校長誇的是女兒或三小子,以及剛上一年級的四小子,張鴻遠可能會十分高興,但,校長誇的是次子建誠。他不愉快地說:“那個倔小子,哼,討不了吃,就算他小子有福氣。還指望他幹事業,笑話!”
高豐長著不足一米六五的個子,又瘦又寬的臉上佈滿了小時發麻疹留下的疹斑。他習慣性地用雙手手背夾住褲腰往起一夾拖拉下去的褲子,說:“你怎這麼主觀,唯心主義。你兒子以後不比你強?老張,你太優柔寡斷了。你兒子卻非常果斷勇敢,我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兒。”高豐又用手背夾了夾褳腰說。“去年夏天,有一天上語文課,快中午了,有一篇古文全班沒有一個人能翻譯出來。我生氣了,命令,誰譯不出來,中午就不能回家吃飯。到了一點鐘,不防你那小子一舉手說:“老師,我有意見。”
說到這裡,高豐麻臉上那雙小眼露出了兇暴的目光,那雙眼因為黑眼仁小,白眼大而給人一種兇殘之感。他用手背夾了褲子——張鴻遠聽兒子回家說高豐講課時用手背夾褲子的毛病。高豐愛精幹,上課寫字時由於個矮常常踮腳,褲子常下拖,怕褲腳磨了地弄髒褲邊,他便不得不經常提一提褲子,但又怕拿粉筆的手指弄髒褲子,所以就只好用手背夾住褲腰往上提,日子久了竟成了一種職業習慣。張鴻遠為高豐這種習慣性的動作常常忍不住發笑。
高豐繼續講道:“我聽了這話愣了:我教了這麼多學生沒有一個學生敢面對面給老師提意見,這太不可思議了。我問道:‘什麼意見?’你兒子說:‘你不能不讓我們回家吃飯!’我說:‘譯不來課文就要受處罰。’可你那小子一邊流淚一邊倔強地說:‘餓壞了我們的身體你能負得起責?我們不是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