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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威爾用手指夾著微顫的紅醋栗走著,他們誰也沒有講話。燦爛的陽光照耀著堤下的朵朵金鳳花,田野裡芫荽花開如荼,翹首驕聳在夕陽下如茵的綠草叢中時隱時現的萬花之上。

他們到了教堂,弗萊德第一個走向長凳,隨後是堂哥和安娜。安娜覺得自己非常引人注目,受人重視,其實是威爾這小夥子讓她狐假虎威起來的。他站在一旁,讓她過去找到自己的位子,然後坐在她身邊。坐在他身邊,她心裡別有一番滋味。

彩色玻璃窗子的反光直向她射來,這光芒灑在黑木椅上、石頭上和破舊的通道上,灑在堂哥身後的柱子上,灑在他放於膝蓋的手上。她坐在閃爍的光圈裡,周身被光線和陰影包圍著,她的靈魂是歡快的。她坐著,忘卻了自己,反倒總注意到堂哥的雙手和靜止不動的膝蓋。某種奇特的東西進入了她的內心世界,這東西百分之百的陌生,跟她過去知道的東西一點也不一樣。

她好奇地感到得意洋洋,她坐在一個令人興奮的、燦爛的幻境裡。她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光來,好像她在歡笑。她知道,某種陌生的東西正闖進來影響自己,她是多麼欣喜啊。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以前從來沒有過。她沒去想堂哥,可他的手一動她的心就跟著一顫。

她希望,在跟牧師輪流作答時① 堂哥的回答別太呆板,否則就會轉移她那淡淡的沉醉感。他為什麼要強迫別人,叫人家來注意他呢?這最倒胃口了。不過,她一直感覺不錯。該唱頌詩了,他在她身邊起立吟唱起來。這讓她滿意了。突然,就在第一個字上他的音量變大了,唱起了男高音,全教堂都聽得見。她為此心驚肉跳起來。他的聲音響徹全教堂哩!這聲音就是號角,一遍又一遍吹奏著。她抱著她的頌歌本咯咯地笑了起來。可他還在鎮靜地唱著,聲音忽高忽低。她忍俊不禁,大笑得渾身顫抖。她停了一陣又笑起來,直笑得流出眼淚。她驚奇,又很欣賞這歌聲。頌歌還在繼續,她不停地笑著,低頭看著頌歌本,侷促得臉緋紅。她渾身笑得直顫,忙假裝嗓子眼兒裡卡著東西,咳嗽起來。弗萊德抬起頭,一雙清澈的藍眼睛凝視著她。她馬上恢復了常態。可她身邊這粗獷、五音不全的聲音一響,又讓她忍不住狂笑起來。

她低頭去祈禱,暗自對自己狠狠地責備起來,可她人跪下了,笑的餘波卻還沒有結束。一看到他跪在祈禱墊子上的雙膝,這笑的餘波就又傳遍了全身。

她努力使自己板起臉。這張淳樸的臉,白裡透紅,冷峻淡漠,就像一朵聖誕節時開放的玫瑰花,她戴著緞子手套的手搭在膝上,她那雙黑眼睛迷茫、無神,對什麼都置若罔聞,似乎是在做夢一樣。 。。

安娜·蘭斯基的童年(16)

牧師的佈道還在隱隱約約地進行著,充滿了平和的氣氛。

堂哥從衣袋裡掏出手帕來。他似乎對這佈道著了迷,他把手帕貼向面頰時,什麼東西掉在了腿上,嗨,原來是那枝開花的紅醋栗!他低下頭,驚呆地看著這玩意兒。安娜開懷大笑起來,人人都聽到了這笑聲,那簡直是折磨人的笑。他一把捏爛了這朵花,把花攥在手裡,抬起頭又聚精會神地聽起佈道來了。安娜又笑出聲來,弗萊德忙捅捅她讓她注意。堂哥雖然坐著一動也沒動,可安娜注意到他的臉紅了,她可以感覺到這一點。他的手緊攥著花兒,裝出一副鎮定自若、沒事人的樣子。安娜胸中又產生了一陣衝擊,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身子前傾,笑得渾身直抖。這回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弗萊德不停地捅她,她氣急敗壞地把他搡了回去。然後她又憋不住要笑,她忙裝作咳嗽忍住笑,這一忍不要緊,讓她喘得要死。他緊握著的手慢慢向口袋裡滑去。她忍著笑,一見他在袋裡亂摸索著往外掏花朵,她又要笑。

最後,她感到虛弱、疲憊、沮喪、失意、悵惘。她恨有別人在場,於是她高傲地揚起臉來,連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