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妤短暫的頓了一下。

誠然，她不是可以任人糊弄的草包，上面幾個問題的回答，她一個字都不信。唯有這句，她覺得是真話。

&ldo;你天賦悟性極高，又是上過審判臺的人，我不能放你離開。&rdo;這一次是滅宗，放回去之後再惹出一樁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不止他自己，連她都要被詰問，&ldo;手冊上說你修的是妖法，若是幫你續好筋脈，我希望你修習聖地或人族的法。&rdo;

溯侑爬滿嘲意的嘴角有瞬息的凝滯。

&ldo;半年內我不回聖地，會在人世間遊走，你跟著我，練練心性。哪日我覺得你足夠理智冷靜了，哪日你便自由了。&rdo;薛妤看著下面站著的妖鬼，他很高，身子頎長，看著乖順，實則內裡每一根骨頭都是反著長的。

&ldo;在這之前，我需要你服下玉青丹。&rdo;玉青丹是聖地管控妖鬼常用的手段，服下去之後並不會影響行動和修煉，平時不痛不癢，但等同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別人手裡。若是他服下丹藥，薛妤一念之下，他便會成為一具屍骨。

說得嚴重，可對現在的溯侑來說，其實沒什麼區別。

薛妤想殺他，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根本都不需要用這些外物。

而從頭到尾，她沒對他那張臉，那雙眼表露出任何一點別樣的心思。

&ldo;我不瞞你，你現在已經長出妖丹，想要轉道修仙法會比別人艱難數倍。這玉青丹你可以不吃，可若這樣，我不會幫你解開禁制，更不會替你續接經絡，你只能是個凡人，也只能生活在百眾山。&rdo;

&ldo;如何選擇，你自己思量。&rdo;

薛妤心善，但不是善心泛濫，他若是不按她的規矩來，她不會管他。

另一邊，朝年朝溯侑遞出一隻白玉瓶，瓶口一斜，玉丸滾落到掌心中。

溯侑自進屋起第一次抬起頭，露出全臉，四目相視，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薛妤那雙眼。

嚴肅有，清冷有。

唯獨沒有對妖鬼的不屑和對生命的輕視。

就像他所想的。

她沒必要編鬼話騙他。

也根本不需要。

&ldo;好。&rdo;他很快低下頭，輕聲應了一句，白得過分的指節捏著那顆藥丸送入嘴裡。

第9章

二月末，春寒料峭，赤水回程的隊伍中，氣氛比天氣還冷。

山海城是大城池，亦屬於明文禁令不得御空飛行的城池之一，想要進出，除了徒步，就只能藉助車馬之力。

赤水的馬車上纂刻著法陣，一路疾馳生風，風聲嘯嘯，車內卻很安穩，感受不到一絲顛簸。

音靈的車架走在最前面，一騎絕塵，甩開別人好一段距離。

後面那架馬車裡只坐了兩個人，赫然是路承沢和才逃脫生天的松珩。

&ldo;行了，也別想那麼多。&rdo;路承沢拍了拍松珩肩頭，將療傷藥散推到他跟前，道：&ldo;你現在養好身體最重要。&rdo;

松珩臉色極白，整個人起來孱弱又疲倦，扯著嘴角笑起來時怎麼看都是一股逞強的姿態：&ldo;你放心，我都有數。&rdo;

&ldo;還都有數。&rdo;路承沢看了看他崩開不知多少回的傷口，道：&ldo;我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可不是戰無不勝的天帝，這具身體哪經得起你這麼折騰。&rdo;

&ldo;我知道該怎麼做。&rdo;松珩道：&ldo;不是第一次經歷了。&rdo;

正因為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回憶和理智都告訴他，現在他該做的是吞下療傷藥散閉著眼好好梳理身體中紊亂的經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