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延佑七年五月二十,陳封班師回到梁都。張銓、崔言率文武官員數十人於南燻門外十里之城南廂郊迎王師。禮部、鴻臚寺主持郊迎之禮,羽林衛、金吾衛沿驛道佈防。儀禮規模不大,畢竟於鄭這不算大戰。鴻臚寺少卿於儀禮之上宣讀御敕,加封陳封從四品輕車都尉爵,其餘將弁各有恩賞。按禮制班師之日兵將不得入城,儀禮過後陳封率部回城東左驍衛蟠石大營休整。
次日卯正,陳封入城至政事堂。這也是禮制,只為交還統兵虎符。諸事已畢,陳封方才安坐細述戰事經過。
其時已入夏,卯時已天光大亮,旭日初昇,政事堂東西兩側的窗扇都已開啟,裡側換上蒙著輕紗的窗屜。屋內清風徐徐,涼爽宜人,書案上大赤銅螭耳盤龍紋香爐中焚著香,香菸嫋嫋悠悠飄往窗外。方旭、袁端、張銓、蔡聳、崔言、許嵩各自安坐,陳封敬陪末席。
待陳封說完戰事,方旭說道:“我等早已議過,你這一戰打得極好,可謂全勝之功,更好的是沒有貪功追敵,更沒有攻掠楚地,未再開戰釁之端。前日我遣楚使節書札回報,已與楚主簽訂盟好之約,南疆無事,軍民得以休養生息,北疆之事方可全力以赴。此實是崇恩一份大功。”
陳封恭恭敬敬道:“方相公何其謬讚,陳封有何能為,不過上託聖上洪福,諸位相公籌謀,下賴同僚襄助,將士用命,僥倖禦敵於國門之外耳,何敢言功?天下之事,皆諸相公從中調停擺布,相公運籌皆為國謀,陳封敢不效死以報國恩。”
方旭點頭道:“你有此心,實是我大鄭幸事。崇恩年富力強,乃是我大鄭年輕將軍中之翹楚,來日定可輔佐太子平定天下,一統江山。”說罷微微一頓,袁端卻看了方旭一眼,似是詫異一向出言謹慎的方旭今天怎麼會說出這樣話來。方旭卻並未察覺,又接道:“以你今日之功,若升任指揮使也是當得的,只是國家制度如此,此時升遷只怕難以服眾。幸而立功時機尚多,待你再立新功,我等必表奏你高升。”
陳封已惶恐得站了起來,深深一揖道:“相公,陳封些許微功何足掛齒,與前輩將軍實不敢同日而語。封之願,惟報效國家耳,個人功業不敢掛心。我大鄭平定天下之時,封願為前部一小卒,馬革裹屍,血灑疆場,封不敢避也。”
方旭道:“崇恩快快請起。我知你本意非為升官,然賞功罰罪乃國家制度,現下又是用人之際,正缺你這等有勇有謀的武將。你只安心兵事,前途之事我等自會代你謀劃。”說罷看著案上赤銅更漏道:“聖上召你辰正覲見,現下還有兩刻時辰,你這便去吧。多候一時,也是恭敬之意。”
陳封垂手稱是,又一一揖別政事堂諸人,才出了政事堂。崔言喚了一名小黃門為他領路,陳封便隨那小黃門出了政事堂院門。
出了政事堂,順夾道向北行,出左銀臺門是一條寬約三丈的長長的甬道,甬道北邊便是內廷了。向西走十餘步便是宣佑門,門前站立兩名羽林衛軍士。那小黃門走上前去,出示政事堂腰牌,兩名軍士又看了陳封一眼,這才放他們通行。
進了宣佑門行不多遠,便見西側有一道儀門,穿過儀門便是一處庭院,一間五楹大殿,兩排廂房,卻不見一人。那小黃門只顧往前走,陳封只得跟隨,又穿過一道角門,進入又一處庭院。
正面一座廡殿頂五楹大殿高高聳立,兩側各五間廂房,皆是青牆紅窗綠瓦,院中山石樹木盡有,正有一群內侍在灑掃庭除。這便是當今皇帝的寢宮紫宸殿了。
見他二人進來,一名穿著七品服色的內侍走了過來,問那小黃門道:“這人是誰?”尖尖的嗓音有如鴞叫。
小黃門垂手恭敬答道:“稟押班,這是龍驤軍左驍衛都統制使陳封。聖上召見,前來候見。”
那內侍押班看了陳封一眼道:“聖上正洗漱,你在那裡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