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紫宸殿,卻見鄭帝正坐在院內一張椅上品茗,眾多內侍來來往往,張掛彩燈。鄭帝不時指點評說,洪福便在一旁吆喝指斥內侍。
只因明日便是中秋節,宮中各處皆是張燈結綵,這紫宸殿自然也不例外。
宋質、崔言二人施了禮,鄭帝臉上仍有笑意,道:“你二人怎的來了?明日是下元節,你兩個便不能教朕好生過個節麼?”
宋質道:“擾了陛下興致,臣等惶恐,然臣等確有要事稟奏陛下,臣等不敢擅專,要請陛下旨意。”
鄭帝臉上已沒了笑意,瞥了一眼宋質,道:“洪福,搬兩張交椅來,有事便在這裡說罷。”
宋質應聲道:“陛下,此事要緊,請陛下移步殿內再細說。”
鄭帝輕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待上階時方才說道:“進來罷。”
鄭帝在正殿須彌座上坐了,又命宋質、崔言也坐了,洪福走在最後,待他三人坐好後,掩上殿門,便侍立在門邊。
鄭帝開口道:“這幾日事多,一宗接一宗,你們不得清靜,便來煩朕,朕也不耐煩。你政事堂能做主的事自家做主便是,何必又來擾朕?”語氣中掩不住的疲憊倦怠。
宋質道:“陛下萬幾宸翰之餘,難得靜養,臣原本不該來擾陛下,然此事關係重大,牽連甚廣,臣等不敢不稟奏陛下,請陛下恕罪。”
鄭帝道:“是什麼事這等要緊?”
宋質道:“是御史臺監察御史熊烈失蹤一案。”
鄭帝一哂道:“這案子有什麼要緊的?既已命你政事堂查辦,你等做去便是,待查出結果來奏與朕也就是了。”
宋質道:“陛下,此案牽扯到朝廷重臣,因此才要稟明陛下。此案是崔左丞主辦,請默之奏與陛下。”
鄭帝道:“牽扯重臣?默之,你說。”
崔言應了一聲“是”,略欠一欠身,便將這案子前因後果,如何查辦,細細說了。鄭帝凝神靜聽,不時問上一句,已全然不見了不耐之色。
待崔言說完,鄭帝沉思良久,忽地說道:“洪福,上茶來,也賜他二人茶。”
洪福應了一聲,開殿門吩咐下去,回身又掩好殿門。鄭帝卻仍不言語,不多時,內侍上了茶來,又轉身離去。
鄭帝端起茶,輕呷了一口,方才說道:“默之,你適才說是左驍衛都統制使秦玉帳下一個幕賓認出那字跡,那幕賓莫非是徐少保的兒子麼?”
崔言一愣,卻也不敢隱瞞,只得道:“稟陛下,秦玉帳下幕賓確是徐少保三公子徐恆。”
鄭帝微笑道:“你有意不說那幕賓姓名,是不願朕知曉他在左驍衛麼?”
崔言道:“臣以為,此人是誰無關要緊,他所說是否是實才要緊。徐恆昔日罪犯滔天,然陛下已赦了他,他也再不曾為官,亦可不必深究。”
鄭帝道:“你說的不錯,朕既赦了他,他便已無罪,他肯在左驍衛帳下為幕賓,那也是為國出力,又有何不可?徐少保這三個兒子,都可算是將門虎子,這徐恆不能再為官,著實有些可惜,他既肯屈尊為禁軍幕僚,也可算是人盡其用了。只你們這些人都當朕老糊塗了,都要瞞著朕,難道朕便這般沒有胸襟麼?”忽地又轉頭道:“宋相公,你以為這事該如何處置?”
宋質冷不防,答道:“臣臣亦以為可不必再深究徐恆之事。”
鄭帝嗤笑道:“朕說的不是這徐恆,是蔡聳之事。”
宋質道:“是,臣錯會了聖意。臣以為,蔡聳既牽扯其中,自然是要拿問的。然他終究是朝廷重臣,似可不必太過張揚,朝廷清名也是要緊的。臣以為,只不聲不響將其鎖拿了,待問出實情,悄無聲息處置了也就是了。如此,既還了世人公道,又不損我鄭國名聲,不失聖人中庸之道。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