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竺法深看了他一會兒，低聲道：&ldo;人心易變，尤其是權欲這種東西，一旦人心沾上了權欲，便不要拿常理去揣摩。&rdo;

過了許久，王悅才低聲道：&ldo;也是。&rdo;

離開竺法深的院子後，王悅想了許多。

好像上回跟王敦見面才不到三個月，僅僅三月不到，王敦已經好似不是他認識的那人了，權欲膨脹之快，令人咋舌。

當世的英雄豪傑似乎都躲不過這條路，當年忠烈昂揚之少年，一旦沾上權欲兩字便不可理喻起來，說著要為這中原匡扶正道，其實這話不過是遮羞布，說白了，就是想當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家、狼顧之相的司馬懿、路人知其心的司馬昭、乃至後來&ldo;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rdo;的桓溫，無一不是如此。

適逢亂世，天下英雄出我輩，都是不世出之豪傑，誰不想狩獵中原?

只是這條路走下去，便不能回頭了。自古以來沾上權欲兩個字的人，便沒有收手這一說，六親不認亦是常態。

王悅想了許多，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王悅進了趟宮求見皇帝。

司馬紹召見了他。

兩人將前塵舊怨都擱在了一邊，靜下心來商量了三個多時辰。王悅自打兩人出了這麼多事後，第一次對司馬紹掏心掏肺說了許多話。最終他說了一句，&ldo;你要信我。&rdo;

司馬紹看了他許久，問了一句，&ldo;你想做什麼?&rdo;

&ldo;我打算派個人去王敦手底下做事。&rdo;他看了眼司馬紹，&ldo;你若是肯信我，借我個人。&rdo;

&ldo;你想借誰?&rdo;

王悅報了個名字，司馬紹沉默了許久，低聲道：&ldo;我考慮一下。&rdo;

王悅沒等他說完就開口了，&ldo;東南局勢瞬息萬變，你跟我都清楚此事輕重緩急。&rdo;王悅望著司馬紹，&ldo;你信我一次。&rdo;

司馬紹看著王悅的臉，許久才道：&ldo;要我信你容易，你立誓即可，若是王敦真的反了，你親手殺他。&rdo;

王悅忽然頓住了。

&ldo;你說什麼?&rdo;

司馬紹略顯淡漠地望著他，低聲道：&ldo;下不去手?&rdo;他看了會兒王悅，忽然輕笑了下，&ldo;王長豫，你不會覺得王敦此次進京還能如上次一般相安無事吧?他連王家人都開始殺了，你我都知道，他就是想當皇帝，這回連王導都想要他的命了。&rdo;

王悅望著司馬紹許久，終於開口道：&ldo;你想讓我親手殺王敦?&rdo;

&ldo;王長豫，這是打仗，不是兒戲，你若是不對他下死手，死的就是你。&rdo;司馬紹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ldo;死的還有我。&rdo;

&ldo;你不信我。&rdo;

司馬紹聞聲忽然笑了聲，&ldo;我憑什麼信你?&rdo;

王悅一下子竟是無言。

&ldo;不信我你還能信誰?&rdo;王悅望著他，終於開口道：&ldo;如今除了我，還有誰還願意攬這爛攤子?你說說看，你當皇帝當傻了?&rdo;

司馬紹沒想到王悅會當場堵回來，下意識看了眼左右，只有兩個低著頭的小太監在長信宮站著。

司馬紹這才想起一開始屏退了大部分侍從。他這才望向王悅，想說句什麼教訓他，喉嚨卻又莫名噎住了，許久他才開口道：&ldo;王長豫，能不討嘴上便宜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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