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說話依舊慢吞吞的，&ldo;王舒聞訊連荊州都不敢回，他和王允之躲在建康，父子倆死活不願意回去。王敦如今人在東南，他們回去便是個死。&rdo;

王悅頓住了。

王敦真的肆無忌憚了，若以往他還有些剋制，而今他已然是將&ldo;順我者昌逆我者亡&rdo;八個字明目張膽喊了出來。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武將坐擁東南憑凌晉室的禍端從此埋下了，後世桓溫桓玄乃至劉裕，身上皆有王敦的影子。王敦開了東晉亂武之先河。

王悅看了那信許久，低聲道：&ldo;我至今沒明白，他為何執意要反。&rdo;

&ldo;當年宣帝為何要反覆曹魏?&rdo;

王悅聞聲望向王導，許久才道：&ldo;想當皇帝。&rdo;

&ldo;是了。&rdo;王導望了王悅一眼，&ldo;這世道，要當個皇帝太容易了。&rdo;誰都知道王敦是義臣，他不動這心思之前，是的確是大晉義臣，而一旦動了這心思，他便再也不是當年那將軍了，百萬生民之死活，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王導看著王悅，緩緩道：&ldo;在他心裡，他已然是大晉皇帝，他回不去了。&rdo;

頓了良久，王悅終於開口道，&ldo;王敦若是真的反了，我會攔住他。&rdo;

氣氛忽然微微一變，王導聞聲許久都沒說話，終於，他撫案失笑，&ldo;就憑你?&rdo;

這一輩的王家人確實狂過了頭，狂得沒邊了。

王導淡漠道：&ldo;沒了琅玡王家，王敦依舊手掌數十萬兵馬稱霸江東，而你沒了琅玡王家，什麼東西都算不上。&rdo;

王處仲名震東南之時，世上尚無你王長豫。

王悅沒反駁，撈起袖子收拾了案上的那一局棋，他問道：&ldo;還下嗎?&rdo;

王導一聲輕笑，&ldo;下。&rdo;

王悅落子，開局又是那手&ldo;逐鹿&rdo;。

風雲際會之際，英雄不問出路，鹿死誰手，誰又知道?

吃完午飯後，王悅去了趟竺法深的院子，一進去正好瞧見竺法深在泡茶。

滾燙的熱水沖入杯中，碧色茶葉舒展開來，竺法深瞧見王悅，笑了下，&ldo;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坐坐?&rdo;

王悅道：&ldo;想世叔了。&rdo;

竺法深笑了，&ldo;呦，你還想得到我?難得!找我何事啊?&rdo;

王悅走上前去，隨手便去端那杯竺法深沏好的茶，&ldo;敘敘舊。&rdo;

竺法深看了眼他那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樣子，抬手奪了他手中的杯子，&ldo;別喝，你先把話說清楚了!我瞧瞧你是個什麼事先。&rdo;

王悅心道世叔你一個佛門中人你這摳門的毛病真的該改改了，他拍了下手，不喝就不喝，他隨意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了，&ldo;我記得從前聽你講過，大伯父特別欣賞朝中一個叫溫嶠的後生，我今日想起來，忽然想問問這事，你再同我說說?&rdo;

竺法深笑了，&ldo;就為這事?&rdo;

王悅點了下頭。

&ldo;你伯父欣賞的後生多了去了，他前些年瞧見溫太真的拜帖，說此人有黃武遺風，隨口一提罷了。&rdo;竺法深收了他那寶貝茶葉，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王悅，&ldo;怎麼了，心裡頭想著算計你伯父啊?&rdo;

王悅挑了下眉沒說話。

竺法深接下去道：&ldo;別想了，他南北征戰三十年，什麼樣的仗沒打過，你還跟他鬥?&rdo;他攏了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