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毅侯翻動著手裡的賬本,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開口道:“我借了這麼多錢啊?” 他明明一心在打仗,不知道還以為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勾當,不然怎麼能欠這麼多。 無藥公子繼續著手裡的藥材,專注得彷彿聽不見他的聲音。 樂毅侯拍了拍胸脯,看向他說道:“小語你放心哈,這點錢等叔領了下個月的俸祿就還你。” “不必” 樂毅侯聽到這聲音眼前先是一亮,還沒亮得徹底,便又聽到對方說:“你上個月也是這麼說的。” 無藥公子眼眸微抬,語氣淡淡道:“還是記賬上吧!” 說完,低頭疊著藥包,繼而道:“而且,朝廷什麼時候給你發俸祿了?” 這一番說辭,真的是說得沒一點客氣,明明帳篷裡沒有風,樂毅侯的心卻被吹得拔涼拔涼的。 無藥公子說的都是事實,朝堂已經被淮安王一派蠶食,底下的人作威作福,連邊疆的軍餉都私吞了,誰還管得了你這個月有沒有俸祿拿。神醫谷雖然有提供充足的糧草軍備,富得可以再多養幾個軍隊,可畢竟不是什麼冤大頭,所以除卻日常軍事上的花銷,其他的花費都是被記錄在神醫谷的賬本上的,算作賒賬不給報銷。 顯而易見,在無藥公子這裡賒賬得最多的就是樂毅侯了,他賒賬到不是為了別的,就是個女兒奴,畢竟夫人早逝,就這麼一個如珠似寶的女兒當然要富養著,雖然他心裡清楚,在京都有皇上護著,靜和郡主自然是榮寵一身,可不妨礙他看到一些東西,就想買下來給人捎回去。 樂毅侯沉思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麼,對著人保證道:“等老夫回到京城,就去向皇上討債,到時候賞賜下來了,就把所有債務還清,你叔我可是有借有還的。” 他口氣狂妄,區區一個賬本而已,被他隨意地摔到了一邊。 “是麼?” 無藥公子停下手裡的動作,抬眸看向他。 樂毅侯被他這個眼神看得有點汗毛豎立,他一直都知道小語從小就待人疏離淡漠,可這兩年來,好似沒有變,還是如往常一樣清冷,但他總是有點說不出的怪異感,就像是人還活著,竟沒有半點生氣了。 還沒等他想完,便看到無藥公子不知從哪裡抱出來了一堆的賬本,就這麼放到了樂毅侯面前。 樂毅侯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眉頭不停跳動著,最頂上的賬本因為不穩,給掉在了地上,聲響聽得這個征戰沙場的鐵血將軍都心跟著一抖。 樂毅侯嘴角抽搐不停,道:“這個…” 不會都是他要還的賬吧? 下一秒,無藥公子就用他那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開口道:“你這兩年來在神醫谷賒的賬。” 樂毅侯一邊翻看著賬本,無藥公子繼續在擺弄著藥材,一邊說道:“兩年前你說收了個義女,可是身體不太好,便一直在我這裡求藥。” 樂毅侯翻看著賬本,神情並沒有動容,還時不時地應和無藥公子的話。 “可惜那個女子身體虧空太多,只能一直用名貴的藥溫養著。” “嗯嗯,我另一個閨女!” “看著您的面子上,一些市面上千金難買的藥材,神醫谷也給…賣您了。” “上次然兒來信說,她前段日子受了涼,唉!又遭罪了。” “……” 兩個人就這樣牛頭不對馬嘴,胡拉亂扯著,各說各的。 片刻過後—— 無藥公子道:“八十萬五千一百零一十九。” “嗯…嗯?沒錢!” 樂毅侯一聽到無藥公子報了個數值,就下意識地哭窮,可偏偏在給閨女買藥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商量,不管多貴的藥材,都一口氣給買了。 他抬起頭來,看見無藥公子把一包藥給規整地放好,才知道對方沒有在跟他說話。 樂毅侯一直在這裡待到傍晚才回去。 走之前,他撩起門簾,偏頭看向身後的動靜。 果不其然,那個人又像往常一樣,掏出一個火摺子,向燈盞前的一對龍鳳囍燭走去。 隨著燈芯燃微弱的火焰,那雙沒有半點色彩的眼眸好似才亮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如枯葉掉入死水深潭,泛不起點點微瀾,很快便被窒息感吞噬殆盡。 這邊的眼神太亮,在這隻有蠟燭照亮的靜謐中,幽暗容不得一點點其他的光芒,所以很快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