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時纓被她說得無地自容,心臟瘋狂地跳動,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辯解。
她的反應像是做賊心虛,林氏的哭聲愈發響亮:「你不要忘了皎皎是因何而死,還有五娘,她雖然是你庶妹,但她從小就喜愛你,每天追在你身後叫阿姐,你難道全都不記得了嗎?你該有多麼冷血無情,才能心安理得地委身於安國公府的仇人!」
「阿孃,阿鸞,怎麼回事?」時維在僕從的攙扶下走來,行至門邊,便力氣不支暈倒在地。
混亂中,地上的白布被掀起一角。
青榆和丹桂的軀體暴露在外,衣衫血跡斑斑,幾乎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時纓令人打好熱水,取來乾淨衣物,小心翼翼地為二婢整理了遺容。
青榆在杭州便跟著她,丹桂是她來到長安之後收下的第一個婢女,兩人伺候她這麼多年,不計其數地為她梳洗打扮,這一次,輪到她服侍她們了。
第二天清早,時纓回到府中,隨身帶著的還有母親交予的匕首。
利刃削鐵如泥、吹毛斷髮,泛著幽幽綠光,母親說,這上面淬了毒/藥,只要沾到血液,就算是大羅神仙也迴天乏術。
她讓管家備了些酒,自飲自酌,直到夜幕降臨。
室內安靜得令人窒息,再也不會有丹桂嘰嘰喳喳地吵鬧,青榆在旁笑話她頑皮。
醉眼朦朧間,隱約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以為是幻覺,逕自去撈酒壺,卻被人握住了手。
旋即,他將她打橫抱起,輕柔地放在床榻上,除去鞋襪,蓋好了被子。
在他即將起身之際,她伸出手臂環過他的脖頸,不顧一切地吻住了他的唇。
酒香冷冽,呼吸滾燙。
窗外風雪交加,室內溫暖如春。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但卻始終維持著一線清明,知道此刻正在發生什麼。
烈火蔓延,沿著血液燒穿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心中卻冰封千里,只有白茫茫的荒蕪。
她從流飄蕩,忽而輕盈地越過雲端,復又墜入漆黑的深海,彷彿永遠無法重見天日。
夜半時分,時纓睜開眼睛,凝望近在咫尺的精緻睡顏,探手到枕下,摸到了那把匕首。
她的動作寂然無聲,將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
然而下一刻,手腕被人牢牢握住,一如大婚之夜,再也掙脫不得。
慕濯自黑暗中直起身,神色晦明莫辨:「你認為令堂與令兄遇刺是我下的殺手?」
時纓搖搖頭,勉力維持著聲線平穩,千言萬語彙聚在嘴邊,最終輕輕道:「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有些事我以為可以忘掉,但如今才發現,終此一生都擺脫不得。」
他一時無言,許久,握著她的手緩緩收緊:「你可還記得婚禮當晚答應過我什麼?阿鳶,是我的錯,我一廂情願毀掉你原本的生活,以為是在救你,卻不知你最大的痛苦皆來源於我。」
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已滿面淚痕,嗓子裡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就聽他道:「如今邊疆安寧,大梁不再需要我,我給你這個機會,也算是償還對你的虧欠。我放你離開,往後永遠不必看到我,但我要你與安國公府一刀兩斷,從此只過自己生活。」
時纓心跳陡然加快,但她的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話音落下,他轉動她的手腕,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悉數沒入他的腹中。
景初十年的歲除,靈州白雪紛飛,濃雲遮天蔽日。
時纓坐在九重高閣,俯瞰臺下霧氣繚繞,隨風聚散不息。
慕濯在失去意識前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動她一根頭髮絲,但那天起,王府及軍中所有人都視她為無物,她可自由來去,但卻成為空氣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