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神,隨後收攏飄遠的心思,不再多想舊事,翻出斗篷與面紗,隨嶽蔭出門玩去。
除夕,清和宮。
天色一寸寸暗下,再過不久宮宴就該開席,可書房中的琴音仍舊未停。
隨侍的宮人們都知道聖上今日心情極差,誰都不敢進門打擾。
常總管低低地咳嗽了聲,著宮人去叫青黛過來。
聖上雖不似從前那般好說話,但念在先皇后的份上,對清和宮舊人總是要格外寬縱些。
故而遇著棘手之事時,總推到青黛這裡。
青黛往常大都會應下,這回卻面露難色,並不想去觸這個黴頭。
她曾是雲喬的貼身侍女,比誰都清楚,裴承思眼下的不悅因何而起。
帝後決裂,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正是自除夕夜起。
這萬家團聚的喜慶時節,於裴承思而言更像是一種折磨,提醒著他當初一念之差鑄成的大錯,也映著他的無能為力。
雲喬在時,裴承思尚能想著彌補挽回。
可雲喬去後,他再得不到隻字片語,所有的回憶都成了折磨,所有的情愫再無歸處。
先皇后的死將他困在原地,也成了他難以癒合的傷處。
青黛猶豫片刻,又想著總不能得罪常總管,只得放下手中的竹剪,將那修剪了一半的梅枝插在白玉瓶中,往前邊去看看。
才出門,倒是恰巧遇著了懷玉。
早前雲喬在時,懷玉算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
裴承思很清楚這一點,在雲喬出事後,並沒動清和宮旁的侍從,只嚴加審問懷玉,想要從他口中得知雲喬的動向。
但並沒審出任何訊息。
懷玉咬死了自己毫不知情,答得也有理有據,若他真做過欺瞞之事,早就趁那夜大火離開,又豈會老老實實留下來?
任是怎麼問,也未曾改口。
他手中其實還攥著保命的底牌,最後卻沒用上。
也不知裴承思出於何等考量,並沒想要他的命,審訊之中落下的傷痛,這些時日也漸漸養了回來。
他如今算不上清和宮的管事,很少露面,平素也就與青黛有所往來。
「近日天寒風大,仔細著涼。」青黛見他氣色不好,停住腳步,特地叮囑了句。
懷玉無聲笑了笑:「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青黛的神情垮了下來,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常總管拿我當盾牌使,倒是越來越順手。」
懷玉看了眼天色:「這時候過去,應當也用不著你了。」
除夕宮宴這樣的大事,先帝在時都未曾出過紕漏,裴承思又沒真到昏了頭的地步,豈會不管不顧?
他坐上皇位,也就擔了相應的職責,不可能隨心所欲。
青黛遲疑著往前邊走,才剛到,恰趕上房門從內開啟,見著了滿身倦意的裴承思。
錦衣華服之下,是高挑瘦削的身形,神情在夜色之中顯得有些陰鬱,漆黑的眼眸叫人不敢直視。
常總管如釋重負,連忙吩咐內侍們擺駕,往瓊樓去。
青黛低眉垂眼地隨著眾人行禮,御駕離開後,偌大的清和宮霎時冷清下來。她攏了攏衣袖,循著方才聖上的目光,看向簷下懸著的鯉魚宮燈。
那是先皇后在時,親手製的宮燈。
與那些駕輕就熟的匠人們所制的宮燈相比,顯得有些拙劣,其上的字畫都算不上多好,稀疏平常罷了。
雖說宮中什麼都不缺,可雲喬偶爾得閒,就喜歡擺弄這些打發時間。她也知道這「難登大雅之堂」,製成之後並沒用過,一直存在庫房之中。
還是前些時日,裴承思從她留下的舊物中尋著這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