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人多,熬一鍋肯定不夠分,廚房師傅又熬下一鍋的功夫,寧歆歆便帶著拉好的糖瓜回了內室。
這時,梁彥昭正做賊一樣批完了密信,剛剛將原件扔進了火盆裡焚了。
此時正舉著自己婚前書就的那封《放妻書》看,預備著看完便一道焚了去。要過年了,該處理掉了。
如今再看自己當時心跡,難免發笑,那種將死之人看淡世間種種的心情,他已很久沒有過了,如今的自己只盼著能身體康健,與嬌嬌兒多過一日、再多過一日。
恰這時,寧歆歆推門而入,「遇明」
梁彥昭一聽這動靜,便開始手忙腳亂地藏紙頁。
寧歆歆哪兒肯依?知道又是他在偷摸處理事務,心裡有氣,便圍著輪椅轉,生生從梁彥昭後心裡掏出來了已皺巴巴的紙頁。
掏出來一看,哦《放妻書》。
寧歆歆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在回密信那些玩弄心術的事情太費心力,於養傷無益。
等等——
《放妻書》?
這就好玩了,讓我看看。
「某梁彥昭,謹立放妻書,」寧歆歆清了清嗓子,邊看邊讀,喲,開頭寫得還挺謙虛。
可梁彥昭這廝,寫的放妻書生僻字太多,她有點認不全。
「歆歆」梁彥昭聽她讀,臉都紅了。
寧歆歆抬頭睨他一眼,「莫吵,吵得我都不識字了。」
本是存了逗惹梁彥昭的心思才讀這個,可越往下看,她心裡越不好受,便再念不出口。
「餘身疾重福薄,難堪娘子良配。」
「願娘子相離之後,點蛾眉、逞窈姿、選高主,鴛鴦為伴,此生安順。」
「府內眾人,但憑驅使。半數身家,便獻柔儀。伏願娘子千秋萬歲。」
透過這薄薄一頁紙,寧歆歆彷彿能看到那個溫柔至極、卻覺自身大限將至的梁彥昭,守著案頭一燈如豆,批氅衣、執竹筆,一邊咳嗽一邊疾書的樣子。
梁彥昭便是這樣,對從未謀面過的妻娘子,都能將錯誤全全攬到自身、又安排好身後事的溫柔和善男子,可他卻為了護住自己做出了最不和善的籌謀。
說實話,寧歆歆此刻真的心疼。
她忍住淚意,將《放妻書》扔到了火盆裡,輕輕坐在梁彥昭腿上,強撐著面色打趣:「你都要放妻了,那不然我現在就走?」
「想得美,」梁彥昭吻住她,「身魂都也是我的,放妻書也燒了,還走什麼走?」
「等等等等,」寧歆歆起身,從手邊罐子裡倒出一顆糖瓜,舉到梁彥昭臉前,「老打岔,我都忘了正事,我是來給你吃糖的呀。」
「天下之糖,」梁彥昭又吻住她,「未有甜及歆歆者。」
說話間輕輕撬開了貝齒,鼻尖與鼻尖相碰,梁彥昭笑著道:「這才是正事。」
第116章 年味 煎餅、油角、麻葉、炸魚炸肉。……
年關一日近過一日, 已掃了房子、出了豆腐,府上年節所需的各類肉菜也採買得差不多。
坊間已閉市,各家各戶都在家中忙碌,偶爾能有一串、或者一聲炮仗響, 越過太子府的高高院牆, 餘音便在內院消弭, 寧歆歆聽在耳裡,癢在心頭。
但她現下忙得很,沒有功夫去放炮仗。
今日已是年二十七, 得做炸菜了。
過年炸菜是北方的習俗,俗稱「過油」, 取的是個「越過越有」的意頭。日子過不上去的年代,猶還要切一塊豆腐炸炸, 圓個形式, 生活好了, 炸菜的樣式就更多,幾乎就是萬物皆可過油炸。
許多人家都是清晨早起, 吃過早飯便開始炸菜, 一直站在鍋前炸到天黑, 總也得夠吃到元宵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