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響起,由遠漸近。箱外似乎挪走了什麼重物,嘈雜的人聲重新闖入耳際。
意識僅剩的最後一刻,我聽到箱蓋被開啟,有個聲音道:“好象還活著。”
涼水入喉,我醒轉來。我向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卻沒有那溫暖的手掌伸過來將我握住。他的聲音就在身旁,“幸好趕得及時,若晚來一步,怕已經給悶死了。”
語氣似已經有些不同,我試探的手僵在半空。
“傳說這湖壩來年會從此處洩口,需一美貌男子砌進壩裡,祭獻給震壩之妖怪,以保一方免遭水禍。不知真假,呵呵,那般修壩的工匠們卻信得很。”
“百喜公子,他這鐵罩還是得想法子取下來,我找的人明日便來。”
他的手終於伸過來,如那樣將我抱起,我的心一動,旋爾成冰。
百喜的聲音,“這個不難,有鑰匙的。”
仍讓我躺在他膝上,如唉息般的,“我只想拿回我的東西,就好。”
拿過擺在一邊的碗,“來,再吃一些罷,你的苦也許就快到盡頭了。”
我別過頭,避過他遞過來的羹匙。
百喜過來撥轉我:“不吃也得吃,梁公子,現在還由不得你。”
仍是迫我吃下,又綁起手腳。那人似在旁邊看了我半刻,幫我理理衣衫,才起身離開。
第二日,百喜果真拿了鑰匙來,鐵罩被取下。那人拿開我覆在臉上的雙手,為我擦去鐵鏽汙跡。
百喜在一旁道:“怎麼樣,侯公子,算得上是禍水吧。”
我別過臉。
有人過來道:“侯公子,梁家的人來了。”
我疑為聽錯,又聽見那人對來者道:“老人家,您過來幫我認一認。”
被百喜扳起臉來。
那老者的聲音,令我的心忽地一緊。“煩請公子除去他的上衣,待老奴看真切。”
衣衫除去,他抬起我的左臂,“是了,是了。”
“絕對錯不了。這個就是我們家的小公子。眉眼生得跟太太一模一樣。”
我如被凍住,動不得,亦不敢動,身心如臨崩潰。
“適才老奴看了他腋下的疤痕,那是剛下生的時候,太太想溺死這孩子,給接生婆丟到便桶裡碰傷的。哪知折騰了一夜,第二天還有生息,還是老奴從桶裡給抱了回來。”
他過來抱住我,“天可憐見,也長這麼大了,好端端地竟盲了…。”說著落下淚來。
我只僵著,原以為的淚,卻一顆也沒有。
他哭著摸我的臉,“孩子,你認不得老奴了麼?”
百喜將他拉開,道:“好了,既然確是你家公子,就麻煩你把這封信帶回去。告訴你們太太,三日之內帶錢取人,否則…”
扳起我的臉,手指橫著劃了一道,“遲一天,這張秀美的臉兒上,就多一道疤痕。”
22
門重被鎖上,人也都去了。我仍僵跪著,這才落下一滴淚來。
只那麼一滴,便幹了。
一千次一萬次的夢想過,有一天母親會來接我回去。但那怎麼可能。
想這所有的苦難,也正是母親之意吧。似我這樣,連出生都不應該的孽種,如何有臉面讓人以銀錢之要脅惹到家裡去。
我摸到被剝下的長衫,用牙齒撕成一條一條,繫到一起。沿牆擺著木板雜物,我踩上去摸到房梁,便將布條穿過。想起母親那冷冰冰的面孔。
絕望的時候,我也會幻想母親的笑容,幻想著她用闊袖將我攬著。這樣的幻想伴我捱過最難過的時候。
我將頸子伸進布套,腳離開支撐。
我知道我在逃離什麼,我不敢等到自己預知的那種結局。
母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