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關門的關門,停業的停業;更不要說是外地的客商不來此地了。這時正好在潼關西北方向,黃河由北向東拐彎的角落有個三河口鎮,這埠鎮夾在渭河、洛河、黃河的中間,三面臨河,只有西面是關中平原,水陸交通都很方便,四通八達晉、豫、秦三省,又遠離各派政治勢力的統治中心,統治者們一個個對此地鞭長莫及,同時也無暇顧及,這裡因而相對的就安寧多了,所以三河口鎮應運而興,漸漸地就熱鬧起來,各方面都開始替代潼關縣城,逐漸成了溝通周邊三省經濟往來、傳播各種思想的繁華埠頭。
牛保國聽從他母親的安排,跟著他們那一把子年青人,先一天晚上就在廟東村的棉花店裡打點好了棉花擔子,準備第二天雞叫頭遍就挑上擔子起身往河口街趕路。張妍見自家的男人要出門擔腳下苦,為家裡掙錢,第二天在牛保國起來之前自己就早早地起來了。她給牛保國荷包了幾個雞蛋,泡了一個半蒸饃,做了滿滿一碗香噴噴的早點,讓牛保國吃。牛保國起來吃飽喝足後,就和他的那些夥伴們挑起了擔子,徑直朝著三河鎮奔來。一路上,他們那一夥人挑著擔子胡喊亂叫,又說又笑,可高興著哩。十幾個人相跟著,把隊排得像條彎彎曲曲的長龍似的,好不壯觀。他們腳步整齊,肩上的扁擔閃得歡勢,簡直奔走如飛,一個個挑著擔子把路走得猶如在水上飄一樣灑落。不知是誰突然興起,率先開口唱起了流行歌謠。這一下一唱百和,大家就禁不住都放開了喉嚨,跟著吼了起來:“八月十五滴一星兒,來年正月十五雪打燈。收秋不收秋,就看五月二十六;五月二十六滴一點,潼關城裡買大碗。”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甚至前言不搭後語地唱著,有的還唱得南腔北調、百滋怪味的。雖然說是隨心所欲地胡亂唱,但他們一個個都唱得很買力,又很有激情。又有人唱道:“東村有個王二蛋,把唸書全當諞閒傳,打先生來翻桌面,考試時把‘一’字認成了‘椽’。氣得先生翻白眼,教一年書到頭來沒掙下一文錢,你說這扯淡不扯淡。”他們這胡亂的歌唱驅逐了周身的疲勞,提起了十足的精神,使他們一時得意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興高采烈得只是一心一意地在通往河口鎮的道路上疾奔。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他們沒有介意;天色漸漸明瞭,他們也沒人留心;太陽從東邊地平線上冉冉升起,把溫暖和光明投了向大地,他們也無心去感激-----他們只是一味地在路上疾奔。在上午人們吃早飯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河口鎮。在他們中間,有一個叫黃娃的年齡最小,然而他對這兒的情況卻最熟悉。其原因是他家原來在山西,他逃荒先是來到河口鎮,在這河口鎮上住了一段時間後,實在混不下去了,這才又和他的哥哥來到廟東村,在廟東村城外的一孔破窯洞裡棲身,將就著度日。你看,這時候是他走在最前面給大家帶路,所以這些人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再去打聽,徑直向著棉花行就走了去。
棉花行的夥計看見有生意來了,在掌櫃的指使下滿臉帶笑,熱情有加,忙不迭地招呼著他們,給他們挑來的棉花驗成色、過秤、算帳、清錢。棉花行裡的夥計說話像唱歌一樣拖著長腔,告知著他們每個人所挑棉花的分量;打算盤的把算盤珠子撥拉得嘩啦啦山響-----好一番熱鬧景象。他們一瞬間就過完了秤,在花行夥計的指領下,把棉花挑到了棉花垛子跟前,解開擔子,交了棉花,然後就排著長長的隊去領錢。等到一切手續都辦完畢以後,太陽早已都有點兒偏西了。他們這些人都知道掙倆錢不容易,誰也捨不得拿著販棉花所掙來的錢下館子,酒呀肉呀的吃一通,而只是在十字路口旁擺地攤賣小吃餐飲的擔子跟前坐了下來,一人花兩個銅子買了一大碗麻食(粉條、豆腐)菜,泡上自己從家裡來帶的、一路上都已被風吹得龜裂了的幹饃,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這河口街的麻食菜可夠實惠可人的:量大不消說,辣子還多,不僅一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