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隨著調轉眸光,正與她茫然失措的眼神交會。
那眼神失了從前的驕縱任性、銳利高傲,竟轉成全然的驚慌,全然的迷惘,全然的六神無主。她的眸光一與他相接,又怠怠低垂眼簾,蒼白的唇悄悄發顫。
他的心臟因之一陣拉扯,隨即又為自己竟有憐惜她的反應而深深厭惡。他受這女人的欺騙、侮辱還不夠嗎?竟還會對她有異樣的感覺!
他驀地一甩頭,收回定在她身上的視線,讓自己恢復成鐵石心腸。
“我把她交給你,伊森。”他冷靜地交代好友,“手術結束後我會再來,接她回臺灣去。”
語畢,他堅定地旋身,適開步伐離去。而她只能躺在床上,無助他看著他僵直的背影。
他們說她名喚季海藍。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只是茫然地瞪著夭花板,一點感動的情緒都沒有。
這三個字或許曾經對她有過特別的意義,如今對她而言卻只是個陌生的代號,喚不起她任何特別的回憶。
她完全想象不出擁有這個名字的女人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她的個性、容貌、家庭背景,一切的一切。
她只知道,當她從昏沉的睡眠中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這家醫院,成了一個沒有記憶、沒有過去,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想不起來的女人。
最可笑的是,她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曉得,卻有一個丈夫。
那個男人──柏語莫,據說在臺灣是有名的政壇新貴,是律師,也是議員。
奇怪的是,她對自己的名字沒有絲毫反應,反倒是聽到這男人的名字時,一顆心怦然直跳。
她憶起第一次見到他時所感受到的震撼。他是那樣一個相貌英挺的男人,寬廣飽滿的前額,兩道有若刀刻的神氣眉峰,端正的鼻子,薄厚適中的嘴唇──那兩瓣唇看來多麼性感、多麼誘人啊,讓人禁不住想湊上前去好好親吻一番……她曾經與那樣的唇親吻過嗎?如果他真是她的丈夫,他們之間應該有某種程度的親密關係,但為什麼想象曾與他在床榻上親熱纏綿會是那樣不可思議的感覺?單單只是想象與他接吻,她的四肢百骸就衝過一股暖流,直欲把她的臉頰也燒起來。
但當她回神一想,臉頰的熱度卻又一下子退了,手心亦隨著泛起冷汗。那個男人,那個他們說是她丈夫的男人,看她的眼神絲毫沒有情人之間的纏綿悱惻,反倒極其冷淡,流露著清清楚楚的嫌惡。
他看來對她一點地不關心,甚至還十分痛恨她。
如果他對她還有一點點夫妻的情分,就不會在找到她後,還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裡達一個月之久。這一個月來,她日日盼望著他會忽然出現就算沒有任何的問候與關懷,只要他能出現在她床前,讓她知道這世上不是隻有她孤單一人,她也會感到稍稍安慰。但她日日盼到的只有失望,只有一日比一日更加的孤獨與寂寞,只有夜復一夜的心涼與心痛。
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活在這世上做什麼?她完全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了。一個失去自己的女人,而唯一找到她的親人竟對她如此漠不關心!既然如此,何不乾脆死於那場車禍,免得醒來還要受此遭人憎恨,受人忽視的折磨。
她眨眨眼,一顆淚不爭氣地滑落。
昨晚,照顧她的特別護士興匆匆地跑來告訴她,她的丈夫出現了,正和伊森大夫談話。她以為他在和大夫談完話後會來看看她,但她痴痴地等了大半夜,卻只等到護士一句“他和大夫一塊兒去喝一杯”的尷尬呢喃。
為什麼?他是她的夫婿不是嗎?為何對她絕情至此?
她一咬牙,忽地怒上心頭,一手拍開特別護士剛剛為她端來的食盤。
“季小姐!”護士訝然地望著她,一雙溫柔的灰眸中滿是不解。
季海藍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