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起到了天中。 方道陵早已辟穀多年,不知飢餓乾渴,只是在山頂抱頭枯坐。因為焦慮的亢奮,一宿未眠的睏倦感還沒有湧上來。 忽然,他看到腳邊草叢裡有一個滿臉是血的人爬出來。 那人如果是健康站立,大概身材高大,但是現在已經衣衫破爛、滿身傷痕,似乎奄奄一息。 半個時辰以前,在山內洞天之中,錢飛對三女說:“現在,你們來把我打得很慘吧。” 李木紫關切地說:“真打?” 錢飛大手一揮:“真打!” 只見淨草摩拳擦掌,而馮瑾笑眯眯地把拂塵上的金絲聚成九根鞭子,說:“老闆,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然後就是現在這個滿臉是血的樣子了。 錢飛無語凝噎。他想:“你們或許還可以客氣一下……” 不過,在經過一夜馬拉松之後,那趴在地上氣若游絲、全身快要散架的疲憊感,可也真不是裝出來的。 他去拍方道陵的鞋子:“老爺爺,老爺爺,老仙人!” 方道陵半沉浸在混亂想法之中,嘟噥說:“什麼人?” 錢飛說:“救命,求老仙人救命……” 方道陵隨意看了一眼他背上的血痕,說:“不要怕,死不了的。” 錢飛臉色慘白:“……” 他苦苦哀求說:“我中了毒,求老仙人救命……” 方道陵眉毛一揚:“被蛇咬了嗎?哪裡?” 錢飛急切地說:“不是蛇,是一種妖怪,很胖很大的,比一頭牛還大,腿像是柱子,嘴巴張開能吃下整個人,還能噴毒氣!很臭的毒氣!” 方道陵愣住了,想:“水雄駿?對了,這裡正是瓶口山,我都差點忘了。可是不對,水雄駿的屍體已經在我家門口,當初我跑出來,也不知現在家門口怎麼樣了。” 他忙問錢飛:“你是什麼時候遇到的?” 錢飛說:“就在剛才。” 方道陵說:“不可能。” 錢飛快要哭出來,說:“它對著我撞過來,只一下子,我就這樣了。活生生擺在你面前,怎麼不可能?” 方道陵說:“那一頭巨獸何止萬斤,比十頭牛還要大,撞你一下,你還能活著嗎?” 這次換成錢飛愣住,這種演技他是毫無破綻的。 他喃喃地說:“也沒有十頭牛那樣大吧?也就比一頭牛大一圈的樣子,而且不止一頭聚在一起……老仙人,你不能不信我啊。” 方道陵噌地站了起來。 幼崽!他覺得自己瞬間想明白了。 此地的水雄駿不是一頭,而是帶著幼崽的。現在成年的已經被除去了,幼崽還生活在這瓶口山,可惜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要是能獵到幼崽就好了,這是近在眼前的靈石進賬。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可惜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不對,腳邊的這個奄奄一息的凡人倒黴蛋,他不就剛從那裡來嗎? 方道陵大喜,搓了搓手,低頭問錢飛:“它們在哪裡?” 錢飛指著身後不遠處,艱難地說:“那裡,有個洞,在洞裡,下面很深的地方。” 方道陵朝著他的手指方向走去,沿途撥開長草,終於發現了一個一尺方圓的不規則洞口,比尋常井口還小,像個狐狸洞。 再找附近別處,連這麼小的洞也沒有了。 方道陵回頭喊道:“就是這個洞嗎?” 錢飛有氣無力地說:“就是。” 方道陵十分疑惑,說:“比牛還大的妖獸,在這麼小的洞裡?” 錢飛伸手指了指下面,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方道陵察覺到有一條很結實的懸索,像是井繩一樣,系在洞口外的石頭上,上面還有血痕。他十分裡信了一分,聳肩袖手,飄然落入了洞中。 錢飛趴在原處,冷笑著心想:“自始至終都沒有幫我料理一下傷勢,老東西看來真的是財迷心竅了。陷阱可不就是專為你這種人而設的?” …… 初極狹,才通人。 順著曲折狹窄土道,向下兩丈許,方道陵老先生的眼前豁然開朗。 他在龐大山體之中的空洞內徐徐下落,望著正午陽光灑下的十幾根光柱,以及下面深綠色湧流的渾濁活水,驚歎地微張開嘴,一時忘了言語。 他已經想到了這裡可能是個陷阱,也準備好了被封住來路、或者被機關夾住,凡人搞的機關他都不怕。可是他沒有想到,不僅那人說的是真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