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侯語無倫次地嘶吼,其他所有人兵荒馬亂不知所措。
江無涯也有些無措,但比起慌張或恐懼,心裡漸漸蔓延開的,竟是無奈居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他是已經看過太多的生死,也許他從一開始就做好死的準備,平和得讓他自己都莫名。
他只是覺得有點好笑,他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被用來平息一位仙人的怒氣而死。
有親衛拔劍氣勢洶洶要來殺他,江無涯不將他放在眼裡,但面前是這位有著山崩地裂鬼神之能的「仙人」。
其實依他的性格,哪怕是死,他也會搏到最後的。
但他沒有,他收回了劍,任殺任剮的姿勢。
他一個人當然可以拼命,但他身後還有整個兵營計程車卒、還有三軍將士,甚至還有一整個國家的百姓。
仙人抬手可翻雲覆海,若一怒而肆意報復,他不能因為自己害得生靈塗炭。
奚柏遠卻不殺他,而是問:「你既志不在此,何不早日一走了之?」
江無涯看向他。
奚柏遠笑:「你劍法不俗,又無心功名利祿,為什麼不早早趁亂離開,這天下之地任你逍遙,自有你能清閒度日的地方,何必自困於此,提著性命度日?」
江無涯不知他為什麼問這些,坦然答:「我簽過血契,他們給我窩頭和水,換了我母親與弟妹的命。」
奚柏遠似是覺得好笑:「一紙契約怎會攔住你,輕易便可撕扯;況且不過區區窩頭與水,如何換得了你兢兢業業賣命。」
江無涯眉目不變,說:「契不在紙,在心中,我既然應了諾、受了報酬、擔了責任,就該鞠躬盡瘁。」
「那如果明知不可為,為之也無益,你又會如何?」
「該做的事,即使不可為、即使可能為之無意義,也該去做。」
「最後一個問題。」
奚柏遠問:「那你想何時放自己自由?」
江無涯定定望著他,忽而笑了笑。
他臉上有塵土,微微皸裂的傷口滲出鮮紅的血,合著汗水一起滾落。
很狼狽,可是,又有種說不清楚的,驚心動魄的可怕暗勁。
「事成之日。」
江無涯平靜說:「或死而後已。」
第91章
當江無涯看見林然架起的木屋時,有一瞬間無言。
江無涯找的這條船很小,就是垂釣的那種兩頭尖尖的小木船,林然把木屋放大一定比例架在船尾,尖窄的船尾架著三個寬的木屋,活像蝸牛拖著殼。
然而蝸牛殼壓不死蝸牛,但這個木屋就說不好了。
江無涯揪住興高采烈要往屋裡撲的林然。
江無涯:「小朋友,你是來野炊啊。」
林然解釋:「闕道子前輩說您受情傷了,三觀都裂了,問題很嚴重,我本來是打算長期陪護的。」
江無涯:「…情傷?」
林然小雞點頭:「嗯,受到了親情的重大創傷嘛。」
江無涯:「…」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江無涯看了看木屋,又問她:「你會游泳嗎?」
林然立刻驕傲地挺起小胸脯:「我會啊!」這是她為數不多會的技能了,主要是穿越古代社會的時候在各種宅鬥,小到三歲王妃神醫大到八歲玄幻獸帝,其中「落水」這個事件發生機率太高了,逼得她不得不學學技能——至少得在女主淹死前把人救上來。
江無涯對她笑了笑,在林然升起無限希望的時候,溫聲說:「會遊也沒用,瑤湖水浮不起來,去把屋子撤了,頂多給你留張床。」
林然扁嘴。
江無涯:「不許撒嬌,否則床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