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釣魚」二字,秦琬的眼睛亮了,她拍了拍手,十分高興地說:「好啊好啊,釣魚去!」
她這般歡快的模樣,反倒讓大人心頭的巨石又重了幾分。
秦恪和沈曼一前一後走進陰暗的房中,過了許久,沈曼才嘆道:「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裹兒也快四歲了。」
秦恪低低地「嗯」了一聲,又聽妻子說:「穆皇后的三年孝期,也過了兩年。」
「裹兒她還小……」秦恪的雙手緩緩握緊,力道之大,幾乎能看見手上的青筋。半晌之後,他方用暗啞的聲音說,「我們尚且覺得這般日子難熬,何況是她?她壓根就不懂,為什麼別人素服百日就行,她卻……」
沈曼心中一酸,眼眶已是紅了:「我何嘗捨得如此責備她,自大哥兒去後,我就她一個孩子了啊!但聖人和九郎是好相與的麼?我至今仍記得五年前的那天……」那天,他們從天潢貴胄,轉眼就淪為一介庶民;從繁華的帝京來到偏遠的彭澤縣。昔日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如今卻要下地勞作,織布洗衣,餵雞養豬,連帶著唯一的女兒也要過這種苦日子。
秦琬生長在這種環境中,自然不覺得自己的處境有何艱難,可越是如此,打小就生長在富貴堆裡,從不缺衣少食,更不缺人服侍,早早習慣前呼後擁生活的秦恪和沈曼,心就越是如刀子割一般。
每每想到此處,沈曼的淚就如珠子般,不住滾落:「大郎,我不是挨不得苦,你若喝稀粥,我便吃糠菜,縱一生苦痛,只要與你在一起,我便甘之如飴。但裹兒……你難道忍心讓她一輩子待在這裡,就此埋沒一生麼?」
秦恪知道,沈曼字字句句,皆發自真心。
五年前,他被削去代王爵位,貶為庶人的時候,沈曼已有身孕。聖人素來喜愛早夭的長孫,想讓長子留個嫡出的骨血,便特意下了聖旨,言明王妃可滯留京城,以待生產,讓秦恪隨意挑個孺人或媵帶走,流放途中也好有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誰料那些平素曲意奉承,個個都願意為秦恪去死的妾室,這個說要照顧兒子,那個說女兒還小離不得母親,無兒無女得乾脆病了,寧願在京城當個小小的庶民,也不和自己的「愛人」一道受苦。而這位一直被秦恪敬著,卻不是特別喜愛的王妃,卻果斷地卸了釵環,抗了聖旨,與他一道踏上了流放的旅途。
一路流放,幾多艱險,沈曼一一嚥下,從未抱怨過一句,反倒將秦恪照顧得妥妥帖帖。秦恪又羞又愧,自覺昔日負沈曼良多,對她一日好過一日,加上女兒實在是他的軟肋,他怎會不知妻子所言正確?可想到穆皇后,秦恪幾乎遏制不住心中的憤怒:「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她將我們害到如此地步,可我們卻必須對她的兒子卑躬屈膝,用自己的性命來展示他的寬容博愛,才能得到一條活路?明明是她自己生不出兒子,明明是她的嫡親孩兒來得這樣晚,更何況,我從未動過那個心思,卻……為什麼,我這一生都必須活在她和她兒子的陰影下!」
沈曼心道,同是女人,我自明白穆皇后為什麼討厭你——若沒你的存在,她和她的皇帝表哥至今仍舊甜甜蜜蜜,兩人之間再無旁人,豈會像如今這般,被迫迎來三宮六院和一群庶子庶女?
當然,這話肯定是不能明著說的,沈曼太瞭解穆皇后帶給秦恪的陰影了。穆皇后高貴優雅,見著妾室庶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作踐,就是徹頭徹尾的忽視,秦恪喜歡的女人就徹底往反方向走,一個個卑微苒弱,柔情似水,楚楚可憐,伏低做小堪為好手。若非他心中還有禮法存在,大夏嫡庶之嚴又是前所未有的,這些狐媚子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沈曼的日子肯定不怎麼好過。
沈曼一心想和丈夫女兒一起回那繁華的長安,怎樂意回去之後,好容易收攏的丈夫又被那些女人拉了去?她可沒忘記,若非她的大哥兒病逝,秦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