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譽十五歲去吏部報備,正式就任北衙校尉,在那之後,他將家中刁奴打發了七七八八,卻並不能挽回家業所剩無幾,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處境。在自己的婚事上,他屢次勸慰母親,說他們連像樣的聘禮都拿不起,怎麼娶高門貴女?只怕是在那些權貴眼裡,自己這個正六品上的校尉比那些依附他們的清客幕僚都不如。偏偏鄭氏牛心左性,堅決不改,若是能請動恩師……蕭譽心中微微一動,思索起這個可能來。
阿孃對恩師十分感激,若是恩師的意思,她應當會聽從。恩師一直視自己若子侄,自己懇請恩師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亦是親近的表現。自己呢,成了家,立了業,生了個大胖小子,再過幾年,自己就自請出北衙去邊防,馳騁沙場,抵禦外敵,豈不痛快?
蕭譽越想就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端得是一舉兩得,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笑道:「伯清兄說得極是。」
見蕭譽採納了自己的意見,沈淮也有些得意,無形中便對蕭譽親近了幾分。他示意伴當去結帳,自己則和蕭譽走出酒樓,隨口問:「贊之,你打算先去平康坊呢,還是打算先回自己家?」
大夏的城郭,皆採用坊市制度,坊為居住區,市為交易區,涇渭分明,不容置喙。天澤樓位於東市,毗鄰權貴居住的長樂、長寧、長康、長平等坊,離沈淮和蕭譽的住所頗近,蕭譽的恩師黃辛卻有是世家庶子,另立門戶,自然不可能居住在此地。事實上,黃辛所居住的平康坊雖頗為清幽,街坊鄰居多為小官或略差一等的世家,卻到底臨近西市。這一東一西,縱然駕著馬車,也得走上近一個時辰,就更別提用雙腳走過去了。故蕭譽看了看天色,知曉自己若是去了,回來時八成坊門已經緊閉,便有些遺憾地說:「時辰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明日再去拜會恩師。」
沈淮點了點頭:「那我也回府吧!」
長樂和長寧兩坊捱得很近,兩人自是並肩而行。
沈淮多年交際,早就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與人交往泰半如魚得水,混得很開。他知蕭譽本性勤勉,無絲毫輕浮浪蕩之處,也就不開黃腔,反倒與蕭譽聊起了武器的使用心得,說說練武的辛苦,氣氛倒也融洽。
東市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不乏高門女眷出來添置衣衫首飾,婢女僕婦購買些帕子荷包,看上去好生繁華熱鬧。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便見一駿馬自遠處飛奔而來,馬蹄揚起無數塵土,行人不住尖叫,四散躲避。
沈淮和蕭譽下意識退到街旁,抬頭看著來人,沈淮目力極好,微微眯起眼睛,認出對方的身份,不由皺了皺眉,不悅道:「這不是盧鄉侯的小兒子麼?」盧鄉侯雖有些權勢,卻也沒體面到兒子在東市橫衝直撞,縱馬揚鞭,他都能兜得住的份上。一個不好,他自個兒的官職都可能丟掉。
明兒一早,御史的奏摺就該如雪花一般,湧向聖人的御案前吧?
蕭譽倒沒注意對方是誰誰誰的兒子,反正他也認不出來,他同樣皺著眉頭看著越發靠近的駿馬,忽道:「不好——」
「贊之?」
蕭譽轉過身,朝駿馬賓士的方向急速奔跑,敏捷如獵豹,邊跑邊說:「看他這模樣,顯然是急著出城,廣寧街的盡頭可是東大街,萬一馬車來不及避開……」
沈淮一聽,也霍地變了顏色。
東大街位於皇城東牆南門景風門的兩側,從鐘樓至長樂門,大名景風門街,前後兩段連線著城郭。因郭內坐落著一座極大驛站的緣故,車馬過往,商賈雲集,每天不知多少人從此經過。最繁忙的時候,若誰的馬車輪子送了,或是發生了什麼事得停下來,後頭的車輛得一起跟著堵住。雖說眼下還沒到那種程度,但這駿馬如果衝上去,後果……
天澤樓本就坐落在廣寧街的盡頭不遠處,蕭譽又反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