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乃是少有的明君,沽名釣譽的行為很難瞞過他,只看他會不會在意罷了。像孟懷這種清名滿天下的一郡之守,自然覲見過聖人,且被聖人褒揚過多次。蘇彧哪根筋不對了,竟敢懷疑他?
不,應該說,懷疑是可以的,賀禮沿途經過那麼多地方,在真相沒定論之前,誰都有嫌疑。但你有證據麼?沒有證據,即便是獐頭鼠目,尖嘴猴腮,治下天怒人怨的官員,你都不能隨意尋他麻煩,哪有一開始就找孟懷不痛快的道理?要知道,哪怕證據確鑿,以孟懷的名聲,百姓十有八九都會覺得他是被誣陷的呢!
常青也覺得蘇彧的行為有些不可理解,他猶豫片刻,還是將蘇彧的原話說了出來:「世子的意思是,世間就沒有不偷雞的狐狸,再怎麼清正廉潔,官場必備的人情往來也不能少。江夏頗為富庶,世家多,大商賈也多。孟郡守兩袖清風,一身正氣,未免太……太古怪了些。」
秦琬皺了皺眉,不屑道:「這有什麼?每個人心裡頭都有一桿尺,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孟郡守謹遵聖人之言,時時刻刻以聖人之行標榜自己,這是好事。難不成人活在世上就一定要同流合汙,不能清清白白做人麼?」清官難得,既能清正廉潔,又能兼顧百姓的清官更難得。孟懷清名滿天下,又是一郡之守,這樣一個人,哪怕真有問題,也得暗地裡查,秘密地處置,斷沒有昭告天下的道理,以免民心動搖,甚至編出些貪官誣陷忠臣的話本子來,更不要說現在這情況了。
玉遲慢悠悠地說:「世子說得也不無道理,孟懷出身庶族,雖不貧窮,卻也不富裕,他又喜歡拿錢接濟同僚和舉子,家中親眷不穿綾羅綢緞,只著粗布麻衣。聽說他做京官的時候,家中實在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招待客人,孟夫人只得親自下廚,聊表心意。如今雖做了郡守,仍是一樣的,二十年如一,當真值得敬佩。」
說到此處,他和秦琬交換了一個眼神。做人做到這份上,不是真有風骨氣節,便是所圖非小。但還是那句話,以孟懷的名聲,你沒證據就不能定他的罪,即便有證據,也得妥善處理此事。一個鬧不好,秦氏皇族的聲譽就得毀去一半,除非找個人來背黑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誠國公府
「孟懷?」裴熙挑了挑眉,語氣有些古怪,「這個蘇彧,長進了嘛!」
不同於秦琬凡事都會想到好壞兩面,不肯妄下定論的性子,裴熙看人看事,從來都是做最壞打算的。
他既已確定此事是與太祖爭奪皇位失敗的諸侯後裔所為,自然明白對方想在朝中安插人有多麼不容易——世家勛貴自然是不可靠的,指不定將他們利用乾淨就卸磨殺驢;挑選些出身寒門的人當棋子固然容易,可這世間知恩圖報到不顧家人、前程的畢竟少。即便是天大的恩情,與似錦的前程一對比,一年兩年能堅持得住,十年八年呢?退一萬步說,真找到了這樣死腦筋的人,官場瞬息萬變,誰能保證一輩子屹立不倒?在這種情況下,劍走偏鋒,實在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從這一點來說,蘇彧懷疑孟懷無可厚非。事實上,裴熙自打知曉賀禮失竊一事後便派人去了江夏郡。只不過他吩咐得隱秘,動用得又是洛陽裴氏隱藏起來的勢力,不若蘇彧這般名正言順,大張旗鼓罷了。
孟懷是塊棘手的硬骨頭不錯,但只要是骨頭,就能啃得動,關鍵看怎麼啃,又是誰來啃罷了。
裴晉見裴熙若有所思,便問:「你有主意了?」
「談不上主意,只是……」裴熙看了一眼長安的方向,意有所指,「您可別忘了,長安可供著一位祖宗呢!虎父犬子乃是常事,做爹的心甘情願,做兒子的……呵呵,可就未必甘心了。」
說完這一句,他忽然笑了起來,帶了些譏諷,更多得則是不屑:「應該說,從他低下頭的那一刻,他就沒有了反覆無常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