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說。」
玉遲的笑意褪去,神情有些莫測,常青死死地盯著他,兩人的間隔不超過三尺,只要他願意,頃刻之間就能取走玉遲的性命,只聽常青緩緩道:「這些年來,我跟著魏王也辦了不少事。」
「看樣子,你已經不能只算一條大魚了。」玉遲搖了搖頭,自嘲道,「多年苦心,寸功未建,我也是有些急了。換做五年前,我有一千種辦法騙得你擱置刀兵,將你置於死地。」
常青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故他冷冷道:「所以我從不愛聽人說話。」只會取人性命。
玉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知為何,竟有幾分釋然:「既然我們有著同樣的目的,我也不妨告訴你,我並非胡漢混血,而是純正的漢人。我本複姓南宮,單名一個熠,字耀祖,乃是上黨郡人。」
一聽「南宮」二字,常青便有些震驚,再聽得「上黨郡」,他的神色已變得兇狠起來,牙齒咯咯作響許久,竟道:「枉我自負下手乾淨利落,未料竟有漏網之魚。」
玉遲雖已猜到這一出,聽見常青自己承認,清癯的面容還是失去了血色,他深深地凝視了常青很久,彷彿要將這個人的樣貌刻到骨子中去,方用平靜地語調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魏王為奪神玉,殺我南宮一家五十七口,怎能想到二十餘年前,南宮家有個被逐出家門的不肖子弟?」
「你錯了。」常青忽然打斷他,面無表情地說,「魏王不是為了奪神玉,他命我帶人滅了你們家的時候,壓根不知道你們家竟敢藏了天大的祥瑞這麼多年。」
玉遲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問:「什麼?」若不是為了那塊舉世無雙的美玉,南宮家為何會被魏王屠得雞犬不留?
常青知道自己玩心眼玩不過這些文人,但他明白,不是什麼人都能在親手殺了全家的仇人面前保持理智,為了對付主謀,壓下對那柄刀的刻骨仇恨。
有這麼一層依仗在,他的膽氣也足了,便道:「你說你的來歷,我再說魏王的理由,以及我的原因。」
「其實也沒什麼。」玉遲壓住心中激盪的情緒,緩緩道,「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玉匠,雖無太大名聲,也算小有積蓄,便被人盯上。高祖為小人所騙,傾家蕩產買了一座據說有玉脈的荒山,知情後吐血而亡。曾祖不信邪,開鑿山石二十餘年,終於發現了神玉,一激動就這麼去了。祖父本想將祥瑞呈給朝廷,卻又不捨亡父心血,本只想將它留在家中一年半載,誰料自神玉鎮宅後,祖父行商也好,雕玉也罷,簡直有如神助。我出生的那一年,南宮家已是上黨郡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在玉器界也很有名聲。」
「即便如此,南宮家的地位依然不高,誰都可以敲一筆,主簿功曹都不能怠慢,因為南宮家沒有做官的人。」
「然後……」玉遲閉上眼睛,露出幾分哀痛之色,「我出生了。」
「我名為熠,字為耀祖,為何?因為我過目不忘,半歲能言,一歲多便能背詩,三歲開蒙,五歲時已能將《論語》《孟子》五經等倒背如流,全家對我愛若珍寶,期盼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我卻更愛玉雕,更喜經商。」
第二百章 卑鄙無恥
常青也有過少年意氣的時候,自然明白家人的期望與自己的理念截然不同是件多麼讓人難過的事情,果然,玉遲的臉上浮現幾分苦澀,嘆道:「當年的我被家人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以為他們什麼都會退讓,偏偏在此事上一直碰壁……唉,我不體諒他們的苦心也就罷了,竟還覺得委屈,便處處與他們作對。」
「長輩對我期望甚深,故遲遲沒給我說親,一心期望我能進京趕考,娶名門貴女為妻,見我實在鬧得不像樣子才絕了這個念頭,想給我說一房賢妻。我當時自視甚高,滿心要娶一個情投意合,才貌雙絕的女子為妻,瞧不上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