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記下此事,心道再找個時間,想辦法問問長女,又有些惋惜。
他看重兒子,也喜歡女兒,奈何七個女兒沒有一個性子真正像他,哪怕對政治最熱心的長女當利公主也不例外。反倒是侄女陳留郡主繼承了幾分他的心性,看似溫和,卻是最果決不過的一個人,就連親生的兒子也不能讓她退讓半分。不比當利公主,一聽光輝事跡,誰都感覺她不怎麼好相與,實則對兒子們一退再退,白白擔了偏心的名聲。
匡敏知聖人惆悵,便挑好聽的話說:「老奴倒是覺得,海陵縣主瞧上去有些面善。」
聖人豈能不會意?他對代王本就愧疚非常,如今又覺代王實在忠厚溫良,一聽得匡敏這樣說,忍不住一掃惆悵,微笑起來:「不錯,海陵倒有幾分朕年輕時候的樣子,若——」說到此處,他忽動了一個念頭,又覺得實在太過荒謬,便沒多想。
秦琬留意到了當利公主的離開,卻沒多管,她扶著沈曼,在內侍的引領下,款款向太極殿走去。沿途見到的所有人,無論內侍、宮女還是妃嬪、命婦,對她們的態度都比從前更為熱絡,殷勤。
沈曼雖做了多年的代王妃,卻是第一次享受這等萬眾矚目,誰都滿面堆笑與自己打招呼,爭相討好奉承的場景,不免有些飄飄然。好在她心智堅定,沉迷片刻便恢復了素日的端莊雍容,那種自己說什麼便是什麼,正一品貴婦都不敢對她有所違逆的感覺卻留在了心底。
代王見著妻女,原本緊繃的神色下意識放柔了。
他本就溫煦平和,這些年因流放之故,未免有些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對人對事便沒什麼精神,頗給人一種軟弱可欺之感。如今放下心頭大石,自身安危得以保證,也就撿回了皇長子的底氣,舉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種凌駕於眾人之上的高貴來。
異國的使者們先前都不敢東張西望,對皇長子也是隻聞其聲,未見其人,如今見秦恪的言行舉止,又見他的位置僅次於聖人之下,與任何人都不同,忍不住思量起來。
思摩使了個眼色,他的侍從處真會意,立刻塞了一顆金珠子給負責倒酒的內侍,小聲問:「坐在皇長子殿下身邊的兩位女子都是皇長子殿下的妻子麼?」見內侍面露吃驚之色,他連忙加了一句,「待會若是要敬酒……」
宮裡的人哪個不是將「規矩」二字刻在心底的?聽見處真這麼問,內侍心中鄙夷,看在分量十足的金珠子的份上,小聲說:「那是王妃與縣主。」
處真連連點頭稱是,再塞了一顆金珠子到內侍手裡,見思摩的目光又落到了坐在裴晉身後的裴熙身上,便隨意問了幾個問題,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那位坐得很前的年輕公子是誰?若是待會要朝幾位老大人敬酒——」
若非裴晉要告老還鄉,以裴熙的身份,那是怎麼也沒辦法坐得這麼靠前的。聖人之所以命人這樣安排,一是為了展現自己對世家、對老臣的優容;二便是要重用裴熙,態度擺明瞭放在這裡。
這些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內侍平素也少有這麼多進項,略一踟躕,便道:「敬裴老大人就是了,裴郎君暫且還未領實職呢!」當然了,誰也不會懷疑,他一旦再入官場,立刻就是正五品上的大官,或者更高。
思摩恭敬地站在右賢王后頭,半個身子藏在陰影裡,若有所思。
縣主,按照漢人的規矩,那便是皇長子妃所生的女兒了?至於另一位……都姓裴,又坐前後,可見是有血緣關係,但大夏又不像突厥,左右賢王的位置都是血緣繼承。聽說他們的官位大部分是要考的,此人年紀輕輕卻能安然坐在這等位置上,可見本事非比尋常。
他對秦琬和裴熙印象很深——雖說他出去一趟,從街頭到街尾,不知多少人用熾熱的眼神看著他,這道視線仍舊是不同的。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評估,打量甚至是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