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盛在說什麼,楊綿心知肚明,他冷笑一聲,滿臉都是不屑:「是啊,你明白,可你沒辦法阻止。他們後來也明白了,所以他們後悔了,後悔沒聽你的話。爺爺和大伯把這件事掛在嘴上,掛了二十年,卻沒能成功把你捧上家主的位置,反倒讓你陷入瞭如此境地。」
沒錯,楊盛比楊延有能力很多,也更加心狠。他不想讓姐姐和親,並不是因為同情姐姐,只是因為楊氏與皇室心照不宣,有過默契,大義公主名義上是陳留郡主的表姐和玩伴,實則是皇家的童養媳,送大義公主去和親,必定會觸怒皇室,但那又如何呢?一個家族,只能有一個聲音,楊盛若是出了頭,豈有他楊綿的今日?
「我們都很清楚,這種情況下,家主以死謝罪是最好的方式。你希望,我也希望,但楊延不想死,而我……」楊綿的面容在火把的照映下,顯得有些陰測測的,「他死了,你能活下來,我卻未必。」
如果我註定逃不了一死,那麼就讓整個楊氏為我陪葬。
楊盛凝視著楊綿半晌,冷冷道:「可惜了,你為什麼不是我的親弟弟。」
若你是我的親弟弟,你有這樣的能力,縱是我要為你頂罪,也沒什麼不可以。只可惜,你不是。
「我若是你的親弟弟,楊家只會敗落得更快。」楊綿滿面譏諷,「那個蠢貨怎會是我們的敵手?」而我們兩個人的爭鬥,不可能令家族維持如今的平衡,卻漸漸衰敗的局面。對我們來說,弘農楊氏,要麼一躍成龍,要麼淪落成蟲。
楊盛沉默半晌,才說:「世家,已經不是從前的世家了。」
「你錯了!」楊綿厲聲道,「在我眼中,世家之所以驕傲,無非是這些資源罷了。前朝皇帝無用,資源都被世家捏著,世家才金貴。本朝皇族強勢,寒門有了進身之階,世家也就不那麼值錢了。偏偏那些老頑固還看不透這一切,固執地活在過往的榮耀裡,重重規矩,無盡束縛,當真值得?我若不姓楊,縱是出身略低一等,又豈會比不過他曹瑞?為何他做一方郡守,步入中樞指日可待,我卻要在塢堡之中蹉跎年華?」
只可惜,楊延連嫡親的弟弟都容不下,豈能容旁人勝過他?楊綿再怎麼「忠心耿耿」,他也只是將堂弟當做幕僚來用,不肯為堂弟的仕途奔走。就好像那些被弘農楊氏悉心培養的旁系子弟,說是說青年才俊,可誰不要讓著嫡支子弟幾分?
楊綿越說越激動,臉色也越來越猙獰:「廣陵郡主年紀輕輕,就知道興辦女學,有教無類,定下規矩,凡入女學,學生都是平等的。誰敢仗勢欺辱同學,抑或是藏拙保身,一旦發現,就會被趕出去。一個剛到雙十的女郎,都能有這樣的魄力,楊家呢?楊家有什麼?發現了鐵礦,想上報,捨不得平安鄉;不上報,成日提心弔膽。發現石炭礦,製造甲冑,卻沒個周密計劃,任由把柄給別人拿!弘農楊氏,多顯赫的家族啊!你去家學看看,嫡支子弟一群草包,旁系子弟,哪怕不是草包,也得把自己變成草包!」
他心中的怨氣積攢了太久太久,只差一個發洩的出口——我不比任何人差,為什麼我要讓著那個目光短淺、剛愎自用、嫉賢妒能的蠢貨,為什麼我怎樣努力,都要仰他鼻息而活?
「你——」楊盛竟不知該說什麼,許久方問,「你打算怎麼做?」
「這十幾年,我們也開採了不少石炭和鐵,製造出了三百甲冑。曹瑞和岑越再有本事,也沒辦法籠絡住所有人,總會有一兩個捏在我們掌心的下屬。」楊綿的眼中似有一團火在跳動,「我忍氣吞聲了一輩子,臨到老了,豈能不鬧一場天翻地覆?」
不能名垂青史,行啊,那就遺臭萬年吧!
楊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楊綿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堂兄,你也莫要想著坐收漁人之利的好事,哪怕事情落敗,你的好哥哥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