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密實在不想興什麼爭端,略一行禮,便道:「弘農郡守姓曹,名瑞,出身琅琊郡曹氏家族,興平八年的進士。初任戶部司勛主事,後為襄武縣縣丞,再為監察御史,治平九年擢為吏部員外郎,治平十五年出任弘農郡守。」
這個曹瑞的履歷,實在有點意思。
他是世家出身,但家族勢力並沒有大到能給他謀個官的程度,三代之內最顯赫也不過就是出了個九卿,是為乙姓,所以他自己努力讀書,取中了進士科。據秦琬所知,此人的排名還很靠前,似乎是二甲第十二名,相當不錯的成績。
既是世家子,又是名正言順的進士,可謂根苗正紅,朝廷中自然有很多人願意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因為這種人往往比寒門子弟升遷快,值得投資,所以他成了戶部司勛主事。莫要看只是個從八品下的小小主簿,他的許多同年奮鬥一輩子,也未必能在戶部領到一官半職。
明明瞧著一片大好的前途,偏偏他才幹了一年不到,就成了襄武縣縣丞。當然了,襄武縣是上縣,所以他還是從八品下的朝廷命官。
本朝有個潛規則,只要是從京畿調入地方,哪怕是平調,往往也屬於「貶謫」。戶部的差事肥得很,至於襄武縣麼……誰被調去那裡做官,簡直想哭,為什麼?因為襄武縣是附廓啊!
到了旁的縣,哪怕是縣丞,好歹是個二把手,厲害的縣丞能把縣令都架空。縣令就更不得了了,呼風喚雨,儼然土皇帝。奈何襄武縣是隴西郡的郡治,也就是說,縣裡不僅有縣衙,還有隴西郡的衙門。做事要請教上峰,逢年過節自己拿不到最大的孝敬,一旦縣裡出了什麼事情,自己的金身先破,上峰還要覺得你做得不好,害得他也攤上事情,考評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曹瑞能在這等地方幹下去,非但幹得有聲有色,威望甚高,還感動了上峰,從襄武縣縣令到隴西郡郡守,竟一力保舉他去做監察御史。這等姿態,與其說是「識才」,還不如說是「送神」,恭恭敬敬地將這位大爺送走,省得你給我們添堵。我們呢,也不整你,給你鋪條康莊大道,希望你將來能承一承情。
監察御史雖是正八品下的官員,品級也不高,但有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之權,典型的官小權大。在這個位置上,想要混日子是不能夠的,要麼做得好,青雲直上,要麼捲入是非中,一跌到底。曹瑞就是前者,直接從正八品下的監察御史升成了從六品上的吏部員外郎,前途遠大,又是在重要衙門。再過了六年,又直接升成了從三品下的上郡弘農郡郡守。
哪怕這些年朝政動盪,官員換了一撥又一撥,也沒人能否認,曹瑞這升遷速度實在挺快的。二十多年,從正八品下爬到從三品下,又是在聖人治理國家的時候,沒有點真本事可做不到。
秦琬早就見過曹瑞的履歷,可惜未見其人,不過今日觀徐密神色,也知徐密對曹瑞是頗為滿意的。再聽弘農郡折衝都尉的履歷,就聽徐密說:「岑越,京兆萬年縣人,其祖曾為千牛衛將軍,早逝;其父腿腳不便,不良於行……」
腿腳不便,就不能做官,若一家之主再去得早,家道中落就成了定局。畢竟往前推幾十年,正是新舊交替的時候,同樣是當兵的,有人混得好,滿門勛貴,就有人混得差一點,縱不至於解甲歸田,少了那麼一層爵位做庇護,終究少了幾分底氣。畢竟國家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仗可以打的,有爵位,便可以讓自家在上流社會待著,哪怕家了不孝子弟也能撐幾代,若是沒有爵位,一旦家中人才青黃不接,家道中落就是定局,要不武人怎麼將「封爵」看得重若泰山呢?
秦琬琢磨著曹瑞和岑越的履歷,越想越覺得聖人任命官員實在是太巧妙了——一個出身青徐二流世家的郡守,一個來自長安本地的折衝都尉。後者一家老小都在長安,又指望著自己能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