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做法落在旁人眼裡,還要誇一聲皇長子寬厚,為何?人家女兒、外孫被你們壓著當了肉票,幫你一次已經是不易,誰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你?但對魏王這種既要人家給足好處,又要人家畢恭畢敬,還要人家無所不應的人來說,便是心懷不軌,罪大惡極了。
他對女人,終究是輕視的,哪怕一直差人盯著後宅,也只是要掌控這些人罷了,並非對瑣碎事務有興趣,將事情交代下去也就算了。沒有他這麼個心機深沉的人盯著,秦琬以有心算無心,實在是輕快得很,莫鸞乍一聽,全是好訊息——什麼縣主這一胎不穩,反應激烈;什麼晉王妃很擔心,不顧剛剛好一些的身體,親自去城外的道觀拜神仙;什麼縣主門人將安胎的好東西一車車往院子裡送……非但她知道了這些訊息,幾乎整個長安城都知曉了海陵縣主的情況有異。
動靜鬧得這麼大,晏臨歌也得到了訊息。
他雖溫文平和,性子卻有些兩極分化的複雜。
一方面,他卑微自己的出身;另一方面,他又沉醉於自己的世界中,醉心藝術,傲骨錚錚。在這個世界裡,他就是絕對的強者。若非如此,晏臨歌也不至於和秦放成為好朋友,哪怕這個「朋友」只是秦放單方面認定,晏臨歌因身份之故,並不承認,頂多覺得與對方談得來。
真要說起來,秦放雖成了白身,始終是皇長子的兒子,聖人的孫子,縱稱不上貴不可言,也不是他能高攀的物件。
晏臨歌的卑微,在遇到蘇苒那種出身尊貴,內心卻十分不堪,渾然不把人當人看的女子時,已經抹去了一大半,對待大部分人都能挺得起胸膛來。但對秦恪、秦琬這種不經意中流露一絲傲慢,平日溫文非常的人,還是有些抹不去的自慚形穢。他與秦琬雖有月餘的相處,卻能瞧得出秦琬的苦悶,哪怕知道她對自己並沒有上心,但只要能和秦琬在一起,他便別無所求。
在這段與其說是戀情,不如說是單相思的感情中,他將自己的地位擺得太低,無時無刻不留意著秦琬的訊息。聽見她的情況不好,心急如焚,奈何蘇府門第深深,他實在無從進入,思來想去,竟硬著頭皮去求見秦恪,希冀秦恪能將他送到蘇家。哪怕為秦琬減輕一分痛苦,也不吝這條性命。
蘇家對晏臨歌來說,絕對稱不上什麼好地方,他去蘇家……別的不說,光是風言風語就足夠讓他鬱鬱,更莫要說可能受到的對待。故秦琬見到晏臨歌,很是吃驚,旋即便想明白了怎麼回事——秦恪本就是至情至性之人,又愛女如命,聽見晏臨歌為了她,願意再來蘇家,怎會不動容?
此人……也算好心辦壞事了,故秦琬哭笑不得,只令晏臨歌隔三差五撫琴給她聽,與他談些詩書,大部分的日子卻不見他。晏臨歌見秦琬氣色尚可,又能陪伴在她身側,心願已了,也無甚所求。滿腔心思,除了秦琬,便是樂律和詩書。
這一日,他正在推敲秦恪所賜的殘缺古樂譜,忽聽門外一陣嘈雜之聲。知曉秦琬喜靜的晏臨歌立刻推開門,本想看看是什麼事,瞧見人來人往,便覺不妙,一聽更是心下大駭——秦琬跌了一跤,已是要生了。
算算日子,頂多七月。
晏臨歌在教坊中成長,很明白這其中的兇險,他知曉教坊中有個女子,乃是他生母晏綺羅的至交好友,聽說也是廢太子一系的官家女兒,同樣被沒入教坊,因有一手醫術又面貌平庸逃過接客的命運,對同病相憐的姐妹們極是憐惜。這些年下來,她專供這些婦人病,醫術極佳,接生自然也不在話下。情急之下,便想出府將對方尋來,全然忘記了蘇家和王府早早就準備了穩婆。
還未走幾步,忽覺氣氛不對——二門內的花園間,好些粗壯婆子在掃灑,這等活計,本不該由她們來做。晏臨歌暗道不妙,好在他對蘇家也有幾分熟悉,一路避開人群,偷偷往外看了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