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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走到那一步,聖人第一個就不放心,實在是洛口、回落兩個糧倉裡儲存的糧食太多,再來一個的話,一旦有人叛亂,佔據洛陽,即便是閉門自守,那些糧食都夠數萬人的軍隊吃上近百年的。

秦琬本想說使流民以工代賦,對彼此都好,權衡片刻,又覺需仔細籌劃——百姓安土重遷,若給予土地,減免賦稅,他們自是樂意,會為朝廷歌功頌德。若是流落他鄉,還要服役,開鑿運河又是大工程,成天泡在水裡對身體也不好,很容易死人,免不得怨聲載道。

聖人見秦琬蹙眉深思,也不打斷她,只見秦琬思慮良久,才道:「江南運河一事,我得請教穆大人,方能判斷得失。」究竟是疏通東南運路重要,還是開鑿江南河重要,兩個又哪個比較簡單……不問清楚,她沒辦法下定論。

「這個不急。」聖人悠悠道。

他嘴上說不急,心中卻比誰都急,否則也不會一股腦將帝國的問題都攤在秦琬面前——土地、稅務、漕運、兵制,若再加上鹽政、冗官和四境局勢,就能齊活了。

這幾樁事情,每一樣都幹係甚大,能牽扯出無數是非來,一不留神就會動搖國本。可若是不加以改變,大夏便如一棵被蛀蟲盯上的參天大樹,外殼仍威武雄壯,內裡卻日漸腐朽。待到大廈將傾的那一日,卻一用力,便會轟然傾塌。

每個政策,執行的最初,多是好的一面大於不好的一面。但隨著時日的推移,需有些變化,才能令朝廷再次煥發生機。身為人君,本就當有這樣的遠見,窺見繁盛下的腐朽,而非火燒眉毛再來變革。到那時,一是改革受到的阻力極大,二便是,你焉知自己是治了標,還是治了本呢?

秦琬見聖人舉重若輕,心中極是羨慕,免不得也將自己的雀躍和擔憂收起幾分,轉而憂思國事。

她盤算一下自己得用之人,忽然想到高盈的夫婿林宣外放回京的日子怕是近了,不如將他派去江南?漕運和鹽政,皆為國事之重,喬睿……哼,喬睿雖有才幹,她也會重用,卻是不敢深信的。倒是林宣,沉穩有毒,進退得宜,可以一試。

聖人一直留心秦琬神情,見她始終在思考,並沒有輕易下論斷,也未露任何退縮,怯態,滿意點頭,笑著問:「你的女兒想好名字了麼?」

秦琬的思緒被打斷,聽得聖人和她絮叨家長裡短,有一瞬的驚愕,卻很快就反應過來,微笑道:「阿耶定的名字,取得『晗』字,宗正寺選的封號,是為長樂縣主。」

這也是取了巧,按理說,秦琬只是個郡主,不,應該說,就算她是公主,她的女兒也頂多是正四品郡君。但誰讓這個孩子身份特殊,聖人判了歸母親,又姓秦呢?朝臣攔著不許破例,太子殿下非要破例,亮相權衡,大家各退一步,封縣主,給俸祿不給封邑,以嘉號而非封邑相稱。

晗者,天將明也,秦恪取這名字……聖人嘆了一聲,又問:「今年冬天,你就雙十了吧?」

「正是。」

「男子二十及冠,成家立業,終是大人。」聖人頗為感慨,望著秦琬,「朕先前愧你良多,如今你深居宮闈,遊樂不便。朕記得春熙園旁還有好些宅子,不若修繕一番,為你建個行宮,權當做你二十生辰的賀禮了。」

秦琬正思國家財帛之事,怎願為自己而大興土木?

推拒的話剛吐出來,聖人便笑道:「這些錢走朕的私庫,怎麼,不願朕這個老頭子為自己孫女修建一處消暑之地?」說到這裡,竟有幾分促狹,「你的小情人,至今也沒給他一官半職的,又不准他出入東宮,該怎麼安置?朕知你行事極有分寸,雖妥善安置了他,卻不願以權謀私。但他當年捨身救你,如今又不肯娶妻,顯然不是利慾薰心之人,對你一片真心。朕就借這個機會,予他一些好處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歲月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