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已經能算得上偏心的維護,匡敏日積月累的說好話,功不可沒。秦琬破格提攜紀清露,匡敏心中自然歡喜,他明白,新安紀家沒出什麼人才,與魏王聯姻一事,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前途很是晦暗。秦琬名正言順地提了紀清露出來,紀清露自然會照拂幾分孃家,死棋就盤活了。再說了,光看秦琬將紀清露放在女學,就知她不像是要卸磨殺驢的樣子,自家人的未來有靠,靠山人品值得保證,匡敏自然要不遺餘力襄助秦琬。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千里江山
秦琬品度聖人心意,沉吟片刻,又道:「土地之策,乃是國本,一旦有所觸動,兵制也會動搖。」
是的,這也是均田制不能貿然改動的原因之一。
大夏的府兵制與均田制密不可分,百姓農忙時耕地,農閒時由當地折衝府軍官負責訓練。一旦有戰事,民皆可為兵,徵召何府,何府就要上戰場,此乃鐵律。
百姓耕作著官府的土地,為官府效力,天經地義。倘若均田制有所改動,府兵制必要動搖,若從府兵變成募兵……百姓多半愚昧,兵卒又好拉攏,即便知曉皇帝,明白忠君愛國,終究不如眼前實打實的利益,反容易成為將領手中的利器。可能對著異族,也可能對著皇室。
正是顧忌到這一點,本朝一向是訓練與統軍的將領分開,折衝都尉只管練兵,邊陲將領只管帶兵。雖事急從權,邊境多募亡命之徒,卻也不敢真破了祖制,麾下將士仍是府兵居多。一旦開了幕兵的先河,別的不說,朝廷對邊境將帥,怕是再難安心。
秦琬思來想去,斟酌許久,方道:「為今之計,需先檢括逃戶,以增賦稅。土地、稅法、兵制的改革,應徐徐圖之。」
她所說得也正是聖人心中所想,但檢括逃戶也是一樁難事,一是要尋到合適的人,二……「雖是檢括逃戶,也要百姓心甘情願才好。百姓既是受不了沉重賦稅,方成流民,想要他們回來……」
需減免賦稅。
這一點,很令秦琬犯難。
大夏與突厥的戰事,雖大勝而歸,消耗的財帛卻也不少。若是聖人龍馭賓天,邊境來犯,錢糧更是一樁大消耗。還有便是,秦恪若登基,修陵也要開始提上議程。若這皇陵是秦琬的,她當然可以一切從簡,但這是她父親的皇陵,茲事體大,斷不可等閒視之。若再遇上天災,哪怕是太平盛世,錢糧賦稅也是不夠的。
說來說去,還是戰爭的禍,兵戈簡直如無底洞般,一股腦地往裡頭添。這也是秦琬迫切地想提拔玉遲的原因,實在是有經營之才,精通數算的高官,幾乎找不到多少。
一想到這裡,她又想到被眾人輕視的「明法、明算」等科目,越發頭疼。
「傻孩子。」聖人見秦琬眉頭緊縮,不由笑道,「流民若歸,減免些賦稅怕什麼?」總比他們什麼都不交好吧?
秦琬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但……「咱們沒有足夠多的田分給他們啊!」
「不急,慢慢來,先選好人。」聖人見秦琬於這些還有些生疏,不由微笑,「再看看這份摺子。」
秦琬打聖人手中接過摺子,平復一會兒心情,才將之翻開。
這份摺子由穆淼所上,觀其顏色,怕是有些年頭。秦琬算一算穆淼做揚州總管的時間,心裡大概有數。
關隴之地,論豐腴本是不差的,尤其是長安諸縣,本是極富饒的地方。許是由於歷經戰火的緣故,這些年卻越發貧瘠,糧食產量不高,偏偏人口又稠密,糧食便有些入不敷出。加上前朝定都得是洛陽,天底下最大的兩個糧倉洛口與回洛都在洛陽附近,大夏將都城定在長安,雖說洛陽也是東都,到底不是政治中心。朝廷也不會冒著動搖民心的危險,腆著臉開倉,大肆取其中的巨額存糧,故許多糧食都要從江淮一地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