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回得十分吃力——既要闡述自己的觀點,又不好將祖宗貶得一無是處,只好旁徵博引,用種種例子證明不同情況下,事情也會不一樣。如此一來,又牽扯到了更大的問題,陸泠舉的例子,很多並不是耳熟能詳的,而是陸家秘史的記載。同一件事,放到別家,又是不同的記載。
陸泠受限於陸家子身份,處處受掣肘,加上顧忌頗多,並不敢直言不諱。蘇吟則不然,她本就是胸中有丘壑,又一心向學的人物,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談到觀點不同處,針鋒相對,毫不避讓。
見這兩人素未謀面,卻書信往來,談得極為投契,陸泠便有些發愁,私下問陸繼此人有無婚配。雖說這樣的交往是君子之交,蘇吟也沒別的意思,權當對方是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可要是對方……傳了出去,吃虧得只會是蘇吟。
齊王託言江南一行,略感風寒,閉門謝客,連當利公主也不怎麼見,並不牽扯進後續的朝廷動盪,也堵住了無數想走他門路,或者想誘他與梁王爭鋒的人。陸繼知此事事關重大,並不敢走漏風聲,讓大家知道齊王這大半年實際上是在府中研究學術,並沒有生病。何況齊王只要一回朝堂,續弦的事情肯定要提上議程,這事不是他們能決定的,真要生了念頭,知道反而傷心。加上他這些時日也見了許多優秀後生,得配蘇吟,便將此事給捂住了,只道:「為兄物色了好些才俊,你且先看看。」
他被聖人和齊王賞識,又做了好幾件大事,正是春風得意,炙手可熱的時候,又恰逢三十生辰,雖低調非常,沒有大肆宣揚,仍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陸繼崇儉,府上奴僕並不很多,一到這等時候,雖請了幫傭,仍有些疲於奔命。偏偏這時候,齊王輕車簡從,悄無聲息地來給他道賀,見陸繼滿頭大汗地趕過來,不免有些自責:「倒是麻煩你了。」
齊王肯這樣上門,這是拿他當朋友,他豈能不照應?但齊王的身份也是不能暴露的,故陸繼咬了咬牙,說:「您先去書房坐一坐,我剛得了漢代的殘譜……」「書房重地,我就不進去了。」齊王不忍拂了陸繼的好意,便道,「我去書房一旁的院子打打譜。」
番外 前塵一夢 之肆
齊王前來,並非只為私事。
如今朝堂風雲變幻,牽一髮而動全身,陸繼身為他的心腹,勢必被人所關注,也容易成為撬動他這一系的缺口。奈何陸繼平日謹言慎行,讓人捏不住把柄,這等熱鬧時刻,想要做手腳卻方便許多。
齊王本以為變故要從外院滋生,誰料過了一會兒,暗衛來稟:「殿下,前一條路盡頭的轉交,有個姑娘被一使女領著,正走過來。」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才說,「瞧模樣,似要去另一條路的廂房。」
「廂房……」齊王何許人也,一聽暗衛的敘述,便知這並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有人見色起意,要來個板上釘釘——這可是外院,廂房是供男客休息的地方,陸繼是正經人倒沒什麼,休息也就是普通的休息了。在勛貴府邸中,這等外院的廂房,實在是酒酣耳熱後摟著歌伎去小憩一番的最佳場所,美其名曰「更衣」。若是酒醉了,要進廂房休息片刻,卻見著一個美貌女子在裡頭……這時候撲上去了,誰都不會責怪那個男人,因為會在這種地方的,本來就是生死都由不得自身的奴婢。
齊王的暗衛是聖人所賜,不說鐵石心腸,也是冷麵無私;而他自打成了「東宮三殿下」後,想往他身上撞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手段層出不窮,容貌自然也沒的說,出身高得更是比比皆是。莫說他,就連他的暗衛們都看麻木了。此事明明不是直接衝著他來的,暗衛卻出了聲,固然有警惕的因素,譬如這是陸繼府中;譬如敢做這種事的人,或者說有資格被別人設計的,自然也有足夠的底氣承擔後果;需要用這種手段算計的女子,出身也不可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