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內空無一人,只有燭光跳耀的時候,徐慧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心中忽然有幾分落寞。習慣了兩個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後,竟有幾分孤枕難眠的意思了。
她輕輕苦笑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她進宮成為才人之前,有一個小女孩與她相依而眠。她的小妹徐穎,應當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現在跟著父母在沂州過得怎麼樣。
徐穎的婚事她一直都沒有提,只是暗暗留心著,可都沒發現什麼合適的。本想著這些日子也叫太宗幫著相看一些,可又發生了今晚這樣的事,她可不敢在這個當口上提了。
要是太宗犯起了二性子,把她妹妹送去流鬼國做媳婦了怎麼辦?她沒有瞧不起流鬼國的意思,可做姐姐的,總有私心,不希望妹妹嫁得太遠。
想著想著,徐慧便漸漸地睡著了。可她不知與此同時,甘露殿裡的太宗卻是輾轉反側,夜不能眠。
更深露重,儘管錦被裡已被銅爐暖過,太宗還是覺得冷得厲害,遍體生寒。他蓋了兩層被子,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如坐針氈。
吳庸當值,見他翻來覆去,便忍不住問了句,“大家,您要不要召妃嬪侍寢?”
太宗口中的“徐”字還沒說出口,只剛剛做了一個口型,他便及時地收住了聲。他將自己卷在被子裡,朝床鋪裡側滾了一圈,背對著吳庸道:“滾。”
吳庸立馬滾了,可太宗的失眠卻沒有結束。就這樣翻來覆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太宗便按捺不住了,著急忙慌地說:“快去召徐婕妤過來。”
吳庸為難道:“大家,這時辰還早,只怕徐婕妤還睡著呢。”
他是甘露殿的宦官,自然要聽陛下的。可是比起色厲內荏的太宗,不知道為什麼,吳庸現在更怕不怒而威的徐慧。
太宗吐出口悶氣,妥協道:“罷了,先去上早朝。”
早朝之時,他彷彿回到了少年時代。那種急切的心情,好像是在盼望著師傅早點唸完課本,早早下學去打球。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結束,吳庸過來問他,“大家是回甘露殿,還是去清寧宮?”
“去清……”餘下的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太宗突然改變了念頭,嘴硬道:“去清寧宮幹什麼?回甘露殿!”
吳庸被他搞的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是摸不清太宗的心思。
等回了甘露殿,就到了太宗例行的打拳射箭時間。可他此時坐立不安,哪裡還有心思做這些。
才回去不久,他便把吳庸打發了出去,讓他到清寧宮去請徐慧過來。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徐慧就是不來。
李二等得望眼欲穿,將箭靶射成了刺蝟,還是不見徐慧過來。
他生氣了,又叫王德親自去喊。又是這般等了好半天的功夫,才見徐慧姍姍而來。
他本有意發火,嚇一嚇徐慧。卻見她今日不同於平日裡的素淨簡單,竟是如同昨日赴宴時一般隆重,穿了一身湖水藍薔薇紋的曳地長裙,額間還貼了片亮晶晶的花鈿,白皙的面板在初春的陽光下泛出一層薄薄的光暈,清麗脫俗,仿若絳珠仙子。
太宗看得有幾分痴了,原本的怒火便已消失了大半。可他等了她這麼久她才過來,實在是不可輕易原諒。
於是太宗故意板著臉,沉聲道:“徐婕妤,你為何久召不來,是想抗旨不遵嗎?”
老實說,太宗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平日裡看著隨和可親,一旦拉下臉來還挺嚇人的。
宮人們見他面色不豫,早已嘩啦啦地跪了一地。
徐慧卻是不慌不忙地抬眸望著他,輕聲細語地道:“陛下隨我進來便知。”
隨後不等太宗答應,她便抬步邁入甘露殿,好像這座宮殿的女主人般,十分熟門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