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肅王是絕沒可能反唐的。他雖然人在安東都護任上,但就這麼一個窩囊了半輩子的人,他在長安城中時,尚不敢做出哪怕一星半點的過格事,現在到了地方任上,就更不敢勾結亂黨。可肅王真的就沒有一丁點反叛的可能嗎?
對於這個問題,李慕雲與肅王妃二人,恐怕都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肅王極有可能已經參與了反唐。
因為作為肅王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他們都知道,肅王其實並不是一個窩囊的人。
肅王的窩囊,那是擺給他那個皇帝老爹看的,是張給外人的一張皮。肅王在安東都護任上坐了十幾年,東邊的局勢,他不會不知道。而如果他真不想與安祿山一黨有任何聯絡,他早就可以把這屈居人下的職位給辭了,回到長安繼續做他的閒散王爺,沒有任何人能挑出他的不是來。
但肅王沒有。非但沒有,他還肯屈在安祿山之下,一干就是十幾年。
所以,無論是李慕雲還是趙氏,都幾乎在得到訊息的那一刻就認定,肅王不無辜,肅王府也不無辜。只不過趙氏與李慕雲二人,在面對這件事時的應對手段上,截然不同。
趙氏的兩個親生兒子可還跟著肅王遠在遼東,這個把子嗣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的女人,就是有心放棄丈夫,也絕不可能放棄自己那兩個兒子。所以趙氏的命運,已經與王府綁在了一塊兒。她心裡明知道丈夫已經叛唐,但她所能想到的應對手段,也無外乎是繼續留在長安,用盡一切手段,在朝中走動關係,收集情報,來幫助遠在遼東的丈夫和兩個兒子洗脫朝廷的懷疑。
肅王定然沒想到張泗會死,因為如果張泗還活著,那麼這時,便正是他該為肅王府發揮大用的時候。
但張泗一死,這些便都成了空談。失去了情報來源的肅王府,幾乎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因為安祿山叛亂一事,被朝中的權力者當做籌碼,任意壓榨剝奪。儘管如今的長安城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得出實打實的證據,去證明肅王已經反叛,但對於那位時刻提防著子嗣篡權的老皇帝而言,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需要任何證據的。毀滅,不過在旦夕間。
李慕雲心裡早已經對這個家不抱有任何希望可言,他這時想逃,也便理所當然。
「慕雲,難道你連你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顧了?」
趙氏一雙淚眼婆娑,對李慕雲淒聲質問。
「你不顧及我,我都可以理解。畢竟我始終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王爺呢?他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如今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你怎能如此狠心,置王爺於不顧!」
趙氏的聲音都隨之微微發顫,但李慕雲聽過,也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眼中反倒顯出點點怒意來。
「父親做事,從來都是自有主張的,縱然我想插手,難道還有我插手的份兒?兩位哥哥追隨父親多年,他們,恐怕比我更懂得父親的心思吧?既然兩位哥哥都沒有對長安這邊透露過分毫,母親覺得我現在留下,還有意義嗎?」
面對李慕雲的質問,趙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愣了半晌,才後知後覺的對李慕雲顯出哀求模樣。
「可你不留在王府,還能去哪兒?」
「天下之大,我去哪兒不能活?母親,我早說過,我不稀罕做這個世子,倘若要我像父親那般,披著張假面在人前過一輩子,我做不到!」
至此,李慕雲才總算把憋在心裡十幾年的真心話給說出來了。他瞧著趙氏,心跳的頻率都因為情緒翻湧而隨之節節攀升。但很快,李慕雲深吸著氣,又將情緒降回至冰點。
「但總歸……母親心目中合格的繼承人,也定然不是我,否則您又何苦要這般提防我……」
李慕雲說著說著,他聲音也弱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不曾想像。如今倘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