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罵道,真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呢,啥玩意兒吔。要是不受驚嚇的話,還用著你來算呀。明明知道我受了驚嚇,就信口開河地順著我來講,還要把應著的日期使勁兒朝後推。在外頭招搖撞騙也就罷了,怎麼回到了家裡還敢矇騙親孃老子呢,真不是個東西。
振書也沒問四喜吃飯了沒有,便心煩意亂地把他打發了回去。可憐的四喜,實指望能吃上口熱飯的。被爹打發出來後,他回到家裡,又與桂花爭吵了半宿。最後,只能飢腸咕嚕地躺下了,卻是長夜難眠。
這個夜晚,惴惴不安的振書也是很久都沒能睡好覺
花開花落【七】(4)
當耀眼的天光塞滿了屋子的時候,村人們大都覺得,今晨的光亮來得太早了些。蜷縮在暖和的被窩裡,伸長了脖子,疑惑地核對著掛在牆壁上的鐘表指標。的確還不到平日起床的時辰。但天已大亮,勤快慣了的村人便沒理由再繼續賴在被子裡睡大覺。人們無一例外地打著呵欠,窸窸窣窣地穿戴上臃腫的棉衣,帶著疑惑的心情去推門。三推兩推,就是打不開門,像是被什麼綿軟的東西堵住了一般。費了好大的勁頭兒,把屋門頂開察看,頓時又被屋外塞滿天地間的罕見大雪老老實實地驚嚇了一回。
屋外已是銀雪砌就的世界。
院子裡的雪層已夠到了膝蓋。原本雜物堆積的院落裡,如鋪上了一層難以置信的厚厚棉絮。所有凌亂或齷齪的傢什統統隱沒了行蹤,撲入眼底的只有令人炫目的銀白。屋頂上,院牆上,樹枝叉掗間,盡被厚雪覆蓋了。如同其本色被漂染殆盡,僅剩了屋角牆面上還略微殘存著點兒原有的色彩,卻早已是色淡彩陳,大煞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景緻。似乎這些殘色本就不該存在,就應該叫這純淨的銀色統統塗抹掉,或者這些汙彩天生就是這片銀色的重要組成,只不過被人為地逼迫著改色罷了。所以還固執地殘存著,不過是厚著臉皮不識時務而已。
費力地淌著近半米深的積雪,步出家門,立時又被野外的雪景所驚詫。
抬眼望去,只有起起伏伏一瀉千里的白色lang湧,從四周高峻的峰巔上傾瀉而下,浩浩蕩蕩地漫過川野,漫過叢林,漫過起伏錯落的村莊,攜帶著摧枯拉朽之勢,奮力奔湧而去。奔赴到目力所及的天際,與峰巒融為一體,與天空混為一色。眼前高低錯落的一個個農家院落,盡被深埋在了銀色的洋麵裡,見不到了往日的雜亂與擁擠,僅剩了刺目的純淨色調。每一座深深的院落,都是一個急速下沉的漩渦;每一處高高的屋脊,都是層層翻卷著的波濤;每一條狹窄曲折的街巷,都是波湧後蕩起的細細鱗波;每一條橫空張揚的樹枝,都是一朵徒然濺起的lang花。
原本鬆散至極又世俗透頂的村莊,被迫以它不情願的姿態和意願,悉數歸入了初始的本源,歸入了大自然的巨大畫框裡。連同大雪覆蓋下的村莊裡,那些激情無限又**無窮的老少村人。
這是杏花村近些年來罕見的大雪,就這麼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降臨到了漸被銅臭氣籠罩了的杏花村,呈現在已是塞滿錢影兒的村人眼前。
這個時候,狗吠漸次響起,人聲漸次如潮。盡皆洞開喉嚨,不約而同地做一次高分貝地驚呼和吵嚷,又漸次匯聚成一場曲調不聚五音不全的雜唱晨會。
驚歎過了,殘夢驚醒了。人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在院子裡四處尋摸著難覓蹤跡的掃帚、鐵鍁、耙子等凡能用來除雪的傢什,再把尚賴在被窩裡不起床的大小崽子們一齊扯耳朵打屁股地鬧騰起來,迅速組織起一場全民總動員老少齊上陣的義務掃雪活動中。潔淨一色的街頭牆角處,便開始蠕動著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身影。不大的功夫,從每家每戶洞開的院門裡,便伸延出了一條條幽深的小徑,頑強地朝屋外的街道上掘進著,延伸著。這些小徑,便與周邊的人家連成一片,組成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