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差不多該去陰曹地府報到了,那個男人偏偏在臨死前叫我活到九十歲
。要我在沒有他的世界裡,一個人無聊地度過三十年。這跟詛咒有什麼兩樣,真是個殘酷的傢伙。」
瞥了無從答腔而沉默不語的伏見一眼,嵯峨野換了個話題。
「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你去歐洲期間,冬貴找的物件清一色都是外藏省或外務省的官員或軍人?」
「官員?」
突如其來的話題令伏見一頭霧水,他抬起寫滿疑惑的臉。
「是啊。聽說你好像一封信也沒寫給他吧?那個一向深居簡出的傢伙就像吃錯藥一樣,三天兩頭地出席晚宴
,還常常找大臣們聊天,打聽世界局勢和英國的情形,也不知道他問這些要幹什麼。」
「……」
「沒有什麼東西是萬年不變的。要是早點領悟到這點,貴久也——」
說到這裡,嵯峨野突然中斷了。
有些事物看似一成不變地迴圈,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就好比滴水可以穿石,有些改變會在潛移默化中進行。
所以,他們總有一天也會產生化學效應。
抱持這樣的信念,並不是件壞事。
離開大磯後,伏見轉往麻布的清澗寺邸,冬貴正支著臉頰躺在別館的榻榻米上,百無聊賴地翻著書。
「冬貴。」
他頭也不抬地回了句『幹嘛』。
「我剛才去見嵯峨野公爵了。」
「哦…那善後工作都做完了?」
冬貴伸了個懶腰轉向伏見,立起一邊的膝蓋。從長襦袢的衣襬隱約可見雪白小腿,伏見跟以前一樣不知道眼
睛該往哪擺,聳了聳肩來掩飾狼狽。
「嗯,做完了。」
「嵯峨野老頭一定很生氣吧?」
「那倒沒有。他反而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
「道不道歉其實還不是一樣。」
伏見在冬貴身旁坐下,撫摸他柔順的頭髮。
「義康,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陪你過一輩子。」
「哼,你總算開竅了。」
冬貴一臉理所當然。
「你好歹也感動一下吧。」
「你是我選中的男人,本來就應該把一切都奉獻給我,不然叫我怎麼辦?」
「要是我不在身邊,你會傷腦筋嗎?」
「我會寂寞。」
始料未及的回答,令伏見不自覺地瞪大眼睛。
「你…你說什麼……?」
冬貴學會了嗎?
伏見曾一而再、再而三想讓冬貴明白『寂寞』這種概念。
「沒有你在身邊的感覺,不是就叫做寂寞?」
「……沒錯。」
「沒有了你,我會寂寞。寂寞得快要瘋掉……」
像小孩一樣喃語著,冬貴探出身子,在茫然呆愣的伏見唇上一啄。
「……放心吧。以後,我會永遠陪在你身旁。」
「你是我的,本來就該這樣了。」
喜上眉梢的冬貴把臉靠在伏見膝上,像貓咪般眯起眼睛,享受男人輕梳自己髮絲的感覺。
悠閒的午後時光。
「——冬貴……?」
男人隔了半晌輕聲探問,冬貴似乎不知不覺睡著了。想到這樣一來就不能隨便亂動,伏見不禁苦笑。反正閒
著也是閒著,他乾脆拿起冬貴剛才在看的書打發時間。
一陣風從紙門吹進來,把一旁開著盒蓋的書盒裡紙張吹落一地。
一封泛黃的信封正巧落在手邊,伏見不經意地撿起,一瞥之下眉頭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