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笑話還是會笑,早先在那陰冷潮溼的墓穴中,有兩條不該被放棄的生命,我該救,卻救不了。
當一個人說了你像極另一個人,那代表什麼呢?是那個被仿效的人,得以完全被取代?那人存在在世上的意義,就此不再重要,也不再需要…別開玩笑了。
我絕絕對對不要變成他。永遠不要。
轉著手中的原子筆,小薇坐在櫃檯的另一角看向我,說,你又要出遠門了?
我握穩了筆尖,開始在清單表上劃掉某些專案,並思考著還缺了些什麼;格爾木那種地帶,禦寒跟避暑的物品同時得備上,必須花雙倍的心神。
小薇嘆了口氣,問我最近還有跟蕙聯絡嗎?蕙是之前她介紹給我認識的女孩子,人如其名,姓蘭名蕙,蘭質蕙心。
所謂的認識,其實也不過就是吃了幾頓飯;所謂的聯絡,是蕙偶爾撞上在我在家的空檔,問我下回我出門時,能不能打電話或者寫信給我?想想,沒有哪位電信業者,生意範圍拓展的如此廣闊,也沒有哪個郵差,勤快到能把信件送進鬥裡。
小薇是番美意,蘭蕙也確實是好女孩;
有回蕙打來,剛好一位大學時期的朋友在我家;聽完我和她對話的內容,在我掛了電話後,這小子便在一旁亂不正經的瞎湊,說:看人家對你那揪緊的,小吳,就算給不上一輩子,逢場作戲,慰慰人家也好嘛。
我知道這傢伙就一張靠不攏的嘴,心底其實沒惡意;反而是他的話,讓我陷入了某種沉思,逢場作戲?一副斜靠在鵝黃燈光前,瘦巴巴的身影,驀地從我腦間晃過去──
想起當時那張要哭要哭的臉,我搖搖頭,辦不到,即使是逢場作戲也辦不到。
如果她不介意長時間一個人在家?
如果她辭掉工作,在家陪小孩?
如果她…說了她願意等你?
隨著我的酒窩越陷越深,小薇知道,她該終止這個話題了;如果如果,這麼多的如果,未免也太委屈;人生何其苦短,尤其是女孩子,我和小薇說,不要耽誤了人家青春。
出門前,我又去見了回潘子。
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地,為我準備的,是和當時一模一樣的M16步槍、MK23短槍;見那彈藥備齊的數量,可以看出他憂心的程度;從知情到現在,潘子持續不死心的想說服我,好歹帶上他一塊兒去,有個照應,卻還是被我拒絕。
我和潘子說,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沒好好和他道謝;謝謝他,當時救了我。
潘子一時被拔了舌頭,用了愣長的片刻語塞,最後仍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說了:小三爺,你知道小哥那時已經給炸死了,在我們三人的面前,他死了。為了爭取我們逃出的時間,炸藥是在他的手上引爆的。
我輕聲笑了下,回答:我知道。那時我在場,我也看見了。
從他身前飛出的碎肉沫還黏在了我身上。
一直也以為這句話,只要不是從我以外的人口中說出來,我就能一直當它是場幻覺,永遠只會在我的恐懼中輪播重演。
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終於能說服自己接受,打在我身上的,不只是石塊或塵沙。
儘管如此,我還是得回去。我告訴潘子。
我必須回去那個地方,那座橋的盡頭;盡頭之後還有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很快就會知道了。
今天早晨,我又回到了西冷印社的店門口前,王盟和小薇都在;
我租的車已經停在巷口等了,後頭堆滿了行李裝備,王盟這會兒沒再問:老大,你這一趟去,還回不回來?十成八九他明白,我也給不出一個確切答案。
進了店門右手邊,擺放著一尊木雕的四面佛,平日都是王盟在保養,但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