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等溫霽雲回答,自顧自舉步走進了寢殿。
他曾經以為自己能和溫霽雲做朋友,卻發現自己其實從來就沒有。
他確實想錯了,溫霽雲本是無情之人,他一開始還保持過清醒的頭腦,後來迷迷糊糊地因為溫霽雲那些假模假樣,或者也許是出於習慣的溫柔和好牽著鼻子走,曾經妄想過能和溫霽雲真的交心。
甚至還妄想過有一天告訴溫霽雲自己並不是原主的真相,能讓溫霽雲理解他舉步維艱的處境。
現在看來全都是他太天真了。他一直把溫霽雲當好朋友,當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最想去親近的人,而溫霽雲其實每一步都在算計他。
如果不曾有過希望,也不會這樣難過,難過的是溫霽雲那些溫柔的偽裝,讓他曾經有那麼幾度,那麼多個瞬間,覺得溫霽雲也曾經是真誠的,真心對待過他,真的能理解他的。
但是他早就應該想到,溫霽雲在大業面前,對誰都不會有半分手軟。
阮棠在床上輾轉難眠了一夜,他決定第二天早點起來去上朝。
他從穿越以來就借著傷情偷懶,一次都沒有上過朝。
庭院裡,溫霽雲獨自忙到夜靜人稀,宮中除了上夜的宮人內侍,都已經各自去歇息,偌大的寢宮裡空曠而靜謐。
溫霽雲回到小屋,李奉君坐在屋子裡,桌上已經放著溫霽雲的晚飯。
李奉君道:「殿下受累了。」
溫霽雲坐下拿起來筷子,問道:「今日的事我有所耳聞,是你派人讓破多羅進宮的吧?」
李奉君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
溫霽雲不說話,專心地吞下了一口白飯。
雖然溫霽雲一向不動聲色,但是李奉君能感覺到他什麼時候是生氣了。
他埋頭吃飯一聲不響,顯然是對自己的做法並不認同。
李奉君說道:「那一夜太子告訴屬下破多多的事,屬下認為其中有文章可做,像那樣的好色之徒,正好可利用其好色之心。如今果然釀成禍事,鮮卑與燕國撕破臉,燕國從此無安穩之日。」
溫霽雲幹了一天活本覺得又累有餓,吃了兩口飯卻覺得食難下嚥。
他知道復國之路會艱難險阻,做很多違心之時,禮義道德都不得不拋在一邊。
可是他心裡像被石頭壓著,尤其是聽到這件事是李奉君做的。
可李奉君,也曾是玉京走馬夜裡觀花,看滿樓紅袖招展的少年郎。他也曾最不屑與痛恨官場上的陰謀詭計與虛情假意。如今違心做出他曾經最痛恨的事,歸根到底也是為了自己,為了大業。
他沒有立場去責怪任何人,可是他對那個軟乎乎的少年,有說不清數不完的愧疚。
他對自己笑的時候那樣真誠爛漫,他會毫無防備地醉倒在自己懷裡,放下一切和自己在山上嬉水玩鬧。哪怕自己在他面前打了鮮卑少主,他也可以毫不懷疑地替自己隱瞞一切。
而自己,卻利用他的感情,把他推到那個鮮卑少主面前。再讓他因此與鮮卑決裂,身處風口浪尖之上。
就如他自己晚上說的,他付出了無數真心實心,自己卻回他以陰謀算計。
溫霽雲第一次在心中問自己。這樣的復國之路,真的是正義嗎?
李奉君見溫霽雲沉默不語,咬牙說道:「屬下所謂確實為人不齒,殿下盡可以責怪屬下。但是殿下應當知道,這一路上,本就不惜任何手段。」
「那一日在上真觀,陳道長勸我放下,我沒有回答。」溫霽雲望了一眼窗外黢黑的天,說道:
「我入燕之時,曾一路觀察。若真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國家亡於我手,我一死再無話可說。」
「但這一路所見,朱門肉臭,道有餓骨,燕國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