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會兒從范家村回孃家,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天,只盼著這一天能晚點來,也好給他們個喘息時間。
哪怕被二孃笑話明天她也要把被褥能帶走的放回到孃家去,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那大災今兒就找上門來,她能帶的只有輕便的衣裳和銀子,保命才要緊。
她自然希望那一天在這一輩子永遠不要來。
卻說林書安去段家說了自己的猜測,段大爺的兒子笑話他想太多了,說祖祖輩輩在這塊地方生活了這麼多年都沒配上過這種事,他們哪兒就這麼倒黴。
林書安來和他們說這話也只是為了心安,信不信是他們自己的事,他當即轉身要走,還是段大爺客氣地道了謝,轉頭吩咐家裡人都上點心。
「閻王要你死不會讓你活過三更天,你們還想和閻王搶命?」
段大爺二話不說狠狠地捶了他一頓:「讓你做什麼就去做,平日裡幹活要是也有你嘴皮子這麼勤快早有了大出息了。書安,辛苦你跑這一趟,這邊就咱們兩家,晚上都注意些。」
這一晚上小兩口沒打算睡,哪怕困得眼皮上下打架都強撐著,前半夜屋外傳來嘩嘩嘩的下雨聲。
看來是他們想太多了,今夜應該能睡個安穩覺。
就在甄妙放下心剛打算閉眼熟睡的時候,一陣轟隆隆異樣的聲響傳來,她像被針紮了一般猛然驚醒,好在林書安也醒著,兩人二話不說起身,他去隔壁屋將熟睡的母親叫醒,而甄妙背起提前準備在旁邊的竹筐快速往外面跑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雨聲灌耳,甄妙抓了蓑衣和斗笠邊跑邊摸黑給婆母穿戴上,她本就體弱可經不起一點風寒吹打,再說相公背著婆母多少也能遮擋點,路上濕滑,鞋底沾了泥,腿上像灌鉛一樣跑的十分吃力。
段大爺一家也沒睡,兩家人一道跑出來,全都拼命往村外跑,生怕山神老爺一個不高興將整個村子都埋了怎麼辦?這天底下的事兒誰能知道竟然一說一個準兒?
段大爺的兒子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大夥醒醒,山崩了,快逃命去啊。」
這麼一喊整個村子都亂了,有人連衣裳都顧不上穿跟著一道跑,只是這種時候一通亂跑很容易撞傷,比山崩還可怕。
越急跑的越慢,想撒腿狂奔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尤其路上全是人,甄妙正愁突然感覺一隻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啞好聽的聲音在紛亂叫喊中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妙娘,我拉著你跟我走。」
這條路林書安從小走到大,哪怕閉著眼也能摸清楚方向,在別人還在擠來擠去時他已經帶甄妙走到村外,而方才轟隆的聲響已經聽不到了,雨砸在水面的聲響告訴他們,他們此時正在村外婦人們常來洗衣裳的河邊。
這一夜竟是比一年都難熬,甄妙腦子彷彿被凍僵了,麻木地跟著林書安往前走,直到去了個有遮擋的地方她還沒回神。
此時她確定上輩子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林家屋子肯定被埋了,所以一夜間他們無家可歸,以後要怎麼辦?她暫時腦子空空什麼都想不出來,整個人好似被黑暗吞噬,直到一雙有力的手環上她的肩膀,那人急切的聲音闖入耳中敲打著她的心。
「你渾身都濕透了,妙娘,過來。」
甄妙想起什麼,抓過自己的寶貝竹筐,邊翻邊聲音哆嗦地說:「我帶了被子出來,不怎麼厚實正好塞得下,相公快給娘蓋上。」
林書安摸到那被子一點都未打濕,正想問何故,她小聲地說:「我收拾的時候翻出來一塊防水的皮子,就把竹筐包上了,裡面有咱們一家人的換洗衣裳,還有相公的紙筆書冊,都好好的呢。」
林書安喉頭微微發酸,將她輕輕擁入懷裡,嘆息一聲道:「妙娘,辛苦你了。」
甄妙抿了抿唇,硬是將那句「家沒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