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向平穩如鏡的湖面。
身後有人朝這邊走來,葉孤城垂眼看著杯內熱氣已散的琥珀色茶水,淡淡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江全垂手立在椅側,道:“請王爺放心。”
葉孤城呷了一口茶:“朝廷已由內庫撥下專銀,總堂修建,兼各部分堂設立,雖非一日可成,但也要加緊些時速。”
江全恭謹應了,又道:“人手方面,王爺無需掛懷,屬下按照吩咐,從南海各島召集可靠人眾,已初步有了眉目。”
葉孤城微一點頭,既而道:“一概行事所需費用,你與分辦的幾名管事一一立出章程,由管家清算處理,不必直接交與本王。”
江全躬身應下。葉孤城將茶盞放回矮几之上,合目靠在椅背間:“若無他事,便下去罷。”
三十二。 恚疾
江全走後,葉孤城便靜靜靠在躺椅上,雙目微合,就似是睡著了。
苑中春光明媚,即使並未睜眼,耳畔也能清晰地察覺到身周每一絲細微的響動。葉孤城雖是彷彿入睡的模樣,內中卻是凝定心神,運轉調理內息。
許久之後,待男人再睜眼時,褐色的眸底毫無波瀾,只有淡淡的平和與清冽,目光朝著不遠處的湖面看去,就見一雙雪羽的天鵝正浮在水面上,身後跟著幾隻稍小的,意態閒閒地以腳掌輕撥湖水,優雅地在圓湖內悠遊。
玄色的眉宇下,清峻的容顏沉靜無波,葉孤城右手搭在躺椅的側扶上,隨意看著湖面中那幾點白影,片刻的恍惚中,忽想起那一年春夜,淒冷如瀑的雨幕中,有人自深巷中執傘而來,白衣烏劍,眸如潭淵,鋒寒如刃的眼光看過來,便最終糾葛出了今日的一切……
隔著紋理光滑的扶手,一角衣袂從上面略略垂下,遮住了些許椅身上雕琢出的流雲圖案。葉孤城拿起已經冷去的茶,將方才剩下的茶水喝了,微微斂起眼角,道:“本以為,你總要晚間才會回來。”
一絲帶著淡淡梅花氣息的寒意自身後臨近,葉孤城朝左側讓了讓,空出一塊地方。這張躺椅製作的十分寬適,雖眼下又有一人坐在上面,卻也還不至於擁擠。葉孤城伸臂略略環了那人的腰身,閒閒把玩著對方右手五根修長的手指,道:“這次回來很早。可曾用過中飯?”
西門吹雪微一點頭,然後道:“教中事務不多。”
葉孤城扯一扯唇角,似是淡笑一下,接著就微微按住西門吹雪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道:“昨晚下棋至深夜,就寢太遲了些,眼下天色倒好,且睡一時罷。”
西門吹雪倚在他身前,聞言便合上眼。對方身上隱約浮動著淺淺的熟悉氣息,雖極淡薄,卻彷彿從骨髓中燻透出來,令人再安心不過……葉孤城低首看了一下男人寒峻的面容,在那漆黑的發頂吻了吻,然後才闔起雙目,亦且入眠。
春暖時節,苑中有清風拂過,卷下垂柳上片片彷彿白雪一般的輕絮,和著風勢,漫天飄飛,幾朵柳絮便悠悠停落在男人的額上。西門吹雪於是醒來,身邊卻已不見了葉孤城的身影,自躺椅上坐起,就看到遠處一株樹下正掛了架鞦韆,上面綁了只柔藤編結而成的小籃,裡面則坐著咯咯直笑的葉玄。花玉辰穿了件湖色衣衫,正小心地輕推著鞦韆,陪他玩耍。
片刻之後,似是一陣柔和的風掠過,西門吹雪略略抬眼,就見一襲白衣的男子站在身前,正負手望向不遠處的湖面景色。西門吹雪看了看他身上新換的白軟羅綃紗春衫,和背後微溼披垂的長髮,道:“剛練過劍?”
葉孤城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微微一笑:“嗯。方才練劍過後,便去沐浴。”說罷,朝遠處正在玩耍的花玉辰和葉玄方向看去,道:“見你睡得很好,便未曾叫醒你。”
西門吹雪從旁邊的矮几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涼茶遞給葉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