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正在策馬狂奔的他也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如今他已經快到歷陽江界,丹揚,就在前方了,公瑾,也許就在對岸。
他一路策馬,奔上了江邊最高的山磯。待到磯頂時,他猛一勒馬,白馬舉起前蹄,迴轉身來,一聲長嘶。他顧首極目遠望。這一望,他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對岸江邊,密密麻麻站滿了玄衣計程車兵。軍分三路,中路打著紅底黑邊的“孫”字大旗,左右兩路分執黑白兩底色的龍虎彩旗。此時正是薄暮時分,江上一片波光閃耀,碎金繽紛。晚霞正在軍隊的後方,他已經無法分清那些五彩光芒,到底是彩旗折射的輝光,還是晚霞發出的雲光。這些人馬,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軍隊,公瑾,果然是蓋世豪傑。
軍陣前有一人迎風而立,銀甲紅巾,卓然不群。雖然他看不清楚那人的眉眼,但他肯定,那必是公瑾無疑。
他想仔細分辨一下那人的容止,可眼睛不知為何,突然模糊起來,更加看不真切了。
銀甲紅巾的人顯然也看見了他,看見了他身後護從打起的“孫”字大旗。他忽地聽聞對岸傳來一聲長嘯,銀甲人已然跪了下來,那黑影重重的軍隊也跟著動了起來。一時間,人影逐排變矮,層層疊疊,如同江波滔岸一般直達天際。
公瑾,我們又相見了!
營帳裡,他的臉還在因為興奮而赤紅著。
“公瑾,有你在,我的大事,一定能成!”
“伯符,我就要離開丹揚,恐怕不能與你一起了。”
“為什麼?!”
“袁術經營江淮多年,一向心狠手辣,最恨豪族坐大。你我二人是故交,天下盡知。如今,你回到丹揚,擁兵近兩萬,袁術恐有絞殺之心。我叔父願意重回江北,效力袁術,我也應當隨他而去,在袁術帳下效力,以鬆懈他的防備之心。丹揚此地,你要好好經營,等你實力可與江北相峙之時,我一定回來投奔。再者,我在丹揚為你招募了萬餘子弟兵,他們與你尚不相熟,做事難免總要問我的意見。如果我在此處逗留,命出二主,難成大事。伯符,這些子弟兵我交與你了,你好自為之。”
“公瑾,你這樣對我,毫無保留,我難以報答這份恩情。”
“伯符何出此言?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對這些爭雄稱霸之事最是厭煩。但是伯符,你與他們不同,他們是想爭奪江東,你是想安定江東。江東父老有你這樣的主君,才是福氣。大亂才能出大治。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也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已是寒冬季節,森冷江風,穿透營帳的門簾撲了進來。燭火明滅之中,他定定望著公瑾。幾乎五年不曾相見了,公瑾比以前更高更俊朗。本以為這次相逢之後,又可以如同當年一般常伴左右。可誰知,見面後的第一件事竟是分離。他想多看公瑾一會兒,把他的樣子牢牢刻在心版之上。他本來以為,自己欠了公瑾一份恩情,如今看來,他欠公瑾的不知是幾份恩情了。這筆人情帳,一輩子也算不清。可是,能和公瑾有一輩子都算不清的賬,他心裡卻莫名地開心雀躍。
“公瑾,我等你回來。”
三
建安四年,歲在玄枵。
他從居巢迴轉吳中投奔伯符,已是第二年了。丹揚早已平定,吳軍劍指皖城,直取江北劉勳老巢。
皖城離舒城不遠,自古相姻親,同是江北父老,他不可能不生憐憫之心。此戰最好不要給皖城百姓帶來太多災難吧。這亂世之中,以亂治亂是唯一的途徑,然而,民心並不矇昧。誰同情百姓、顧及百姓,誰就能得民心,能得民心,才能得天下。
雖然入城前已經再三申明軍紀,但刀槍無眼,惡人難絕,多少還是會有災亂之事。他今天不就從泥濘中救回兩個被流民追逐的姑娘嗎?
本想帶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