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一蹙,指下一緊,琴絃斷了。
“嗨!彈琴的人!你的絃斷了。”一個佩劍的布衣少年從樹後繞出來,走到他面前。
來者烏髮漆黑,星眸燦爛,面板白皙,劍眉挺鼻,是少見的美少年。他硃色的嘴唇上叼著一根蘆葦,對他嘻嘻地笑著。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你彈的曲子真好聽。叫什麼?”
“高山流水。”
“是伯牙彈的那個高山流水?”
“是。”
“哈,原來是真的。我以為是列禦寇那老頭兒編的小故事。”
他不禁笑了。
那少年看他笑了,就自動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看著面前的杭河說:“你們這裡山水真不錯。”
他時常在河邊彈琴,別人的搭訕對他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有時候是少女羞怯的歌聲,有時候是老者絮叨的牢騷,有時候是男男女女有些挑逗的言辭。他知道,只要他保持沉默,他們總會離去的,因為他們只是想和他說說話,並沒有惡意,就像身邊這位少年一樣。
“這裡的山水美,不過還沒有吳郡的美。吳郡的山,都是修竹,還有山澗,一直從山頂蜿蜒而下。我最愛在山澗裡洗澡。”
他默不作聲,低頭接他的琴絃。
那少年也不作聲了,靠在旁邊的石頭上,對著河水發呆。
忽然,河的上游處有喊叫聲傳來。他正要起身看時,那少年已翩然飛起,直奔河灘,倏忽之間已經掩身在碎石堆後張望了。
他也藏在樹後極目遠望。
原來是一群流寇河盜在搶劫,一艘船被劫下了。船上灘邊一群人正在撕打。
竟有人敢在舒城搶劫!他輕輕抽出了藏在琴板下的劍。他正兀自忖度何時出手時,那少年突然從石堆後躍出,向前奔去。
“先別動!”他失聲叫喊。
那少年回眸,對他燦然一笑道:“沒事,應該就是流寇,只有五個人。”言畢,大喝一聲,抽劍奔襲而去。
只有五人也是成年賊匪,他一個少年如何能敵?然而他也顧不得再想許多,如果再不幫忙,那少年豈不登時死於賊人刀下了?於是他也提劍跟了上去。
然而這少年,確實身手非凡。待他跑到跟前時,那少年已經刺倒兩人了。他大喝一聲,看準一個賊人劈劍砍去,正中對方左肩,鮮血,噴濺而出。
這群賊匪雖是亡命之徒,可最初在剎那之間便被打殺兩人,已經失心奪魄。這又見一頎長少年劈劍而來,哪裡還有迎戰之意,紛紛棄物而逃。
那少年並沒有追擊而去,他不禁鬆了口氣。
許久才得以平復氣息,他想,既然叔父要他招募英才,這位從吳郡新來舒城的英武少年,不正是合適的人選嗎。於是向對方行禮道:“敝人姓周,字公瑾,年十五。敢問足下尊姓。”
那少年,宛然輕笑,扶著他的雙手道:“原來是周家公子。我們同年。我姓孫,字伯符。”
孫伯符……原來他是破虜將軍孫堅的長公子。聽聞破虜將軍北上討伐董卓,妻兒遷居舒城,原來是真的。
“好了,我要回家了。母親看見我這一身血,又要嘮叨幾日了。哎~”
望著孫伯符背影,他突然有點心慌,急急問道:“足下慢行,我怎麼才能拜訪你?”
那少年的身影陡然停住,許久才徐徐轉過身來,臉上是燦若雲霞的笑容:“伍子祠旁的七間草房,就是我家。”
二
興平元年,孟冬。
斷蓬衰草,白霜凜若,馬蹄颯沓,鑾鈴鏘然,伯符正賓士在官道之上。
他要回丹揚去。
離開丹揚轉眼已經兩年了,當年離開時,身邊只有壯士幾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