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抽噎著,陷入了深深的自責。楚斯年輕柔地撫摸著老婆婆的脊背,眼睛卻注視著木框裡的照片。
「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他對老婆婆說,同時也是對自己說。
江琴的墓地很快安置好了,簡簡單單的漢白玉墳塋,背靠著一棵高高大大的桃花樹。桃花已經過了時節,基本都敗了,但是綠油油的葉子已經長了出來,充滿了生機。
老婆婆說,當年江琴就是在這樣一棵高大的桃花樹下,日日等著那個會彈一手漂亮鋼琴的年輕男人。
這一天的太陽格外地好。楚斯年眯著眼睛,靜靜地看著墓碑上江琴溫柔的笑臉。
楚斯年記得,他小時候每次過生日,福利院的院長都會偷偷塞給他一份小小的禮物。這份禮物,有一次是一件手工針織的毛衣,有一次是一本書,有的是一輛玩具小汽車,還有一次,竟然是一臺兒童電子琴。這個禮物,是福利院別的孩子從來沒有的。楚斯年一直以為,這是院長對他的偏愛。
可現在想來,也許有另一種可能。只是,他沒法去找江琴求證了。
楚斯年小心翼翼地捧著骨灰盒,把它放在墳塋裡,然後把一張照片,放在骨灰盒上。
那是臨走時老婆婆送給他的照片。照片裡,年輕的江琴抱著還是嬰兒的楚斯年,緊張而靦腆地微笑著。
這是楚斯年頭一回見到江琴這樣年輕的照片。江琴生前很喜歡拍照,她的相簿很多,卻從來沒有一張她三十歲之前的照片。直到現在楚斯年才明白,原來不是江琴沒有那時的照片,而是她把那個時候的照片,連同那一段慘痛的記憶,一同埋葬在了心底。
她無法容忍自己是一個拋棄親生骨肉的母親。她始終帶著深深的愧。所以,她才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美麗溫柔的養母,欺騙自己,也欺騙了自己的兒子。
楚斯年仰頭看了看太陽。太陽實在太亮了,幾乎有些刺眼,楚斯年覺得眼眶發澀,一摸臉頰,竟然是淚。
「你說,」楚斯年抹了一把臉,有些悽然地笑:「我媽媽是不是有點傻?」
秦昭溫柔地用指腹擦掉楚斯年的淚痕:「怎麼會呢。如果沒有她,怎麼會有我們這麼優秀的楚醫生呢」
楚斯年緩慢地搖了搖頭:「可是我,更傻。」
秦昭沒說話,只伸出手臂,默默把楚斯年擁在懷裡。他感覺到楚斯年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肩膀的位置,很快就被打濕了一小片。
秦昭輕輕地從上到下撫摸著楚斯年的脊背,像是安慰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你只是不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人一直默默地愛你。」
秦昭捧著楚斯年的面龐,眼睛真摯又溫柔。
「我的小傻瓜。」秦昭說:「相信我,你值得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一切,你值得被愛。」
秦昭的擁抱很溫暖,楚斯年怔怔地被他抱著,半晌,才把頭埋在對方的頸窩。清新而又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令人莫名地心安。
「謝謝你。」
楚斯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擁抱住秦昭的腰。這是他頭一回主動擁抱別人,動作還有點僵硬。
但是立刻,他就被秦昭更用力地擁在懷中,胸口貼著胸口,楚斯年卻破天荒地沒有掙扎。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愛。
他不應該再辜負這些愛。
兩人在桃花樹下靜靜擁抱了很久,直到太陽微微下沉,兩人才往回走。微風習習,流水潺潺,廣袤的田野上隱隱傳來孩童的嬉笑聲。楚斯年停下腳步回頭看,才發現原來是一對母子在田埂上放風箏。那小男孩不過五六歲,手裡拿著一隻紅金魚的風箏。小男孩扯著風箏線奔跑著,想把風箏送上天。但是風箏卻不怎麼聽話,總是剛飛起來就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