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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顯然,我只能達到以卵擊石的程度。但我認為這是值得的:用我噴濺的鮮血激醒千萬人的沸血。”

魁梧的保加利亞人舉起強壯的上臂,大吼道:“開始吧!”

這位知己知彼卻又不自量力的挑戰者與無數先輩一樣,最終和被折斷的魔杖一起躺在地上,汩汩的血液漫延至對手的腳邊。然而,他的死相併不像其他人的死不瞑目——他臉帶微笑,安詳地閉上雙眼。

……還好,今天沒有人在夢境中哀嚎。剛睜開眼睛的格林德沃坐在床上,盯向某個漆黑的角落。

尖叫、哭泣、冷哼、狂笑,這些撕碎一切寧靜的聲音在腦內無限迴圈播放,永無止境。

他憎恨自己的記憶力和想象力。每天他都受到幻覺的侵擾,導致他意識敏感、肌肉痠痛,彷彿成群結隊的陰屍們會在下一刻窸窸窣窣地鑽出床底,它們青色的指甲會掐入他的面板、潮溼的手指會扼住他的咽喉。

這裡不是紐蒙迦德。他對自己說,但內心深處猶有恐懼。

蓋勒特·格林德沃在害怕什麼?

曾經的黑魔王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的心臟如遭雷激,奇怪的酥麻感隨神經上的電位變化被傳遞到每一寸肌肉。他突然用發顫的手指掀開被子,點亮燈泡,迅速抓起筆,在紙面上留下潦草的字跡。

“反對者的抗爭”?他搖搖頭,把它劃去。從古至今,所有想實現目標的人都要做出犧牲,只不過被他們擺上祭臺的是阻礙“更偉大的利益”實現的人,而大家本質上都是為自己的“理想”奮鬥的一丘之貉。

歷史早已證明,只要你足夠強大、足夠先進,你就能成為贏家——他至少滿足其中一個條件。因此他從來不擔心反對者:儘管鮮血將會如岩漿般噴發,但是這種滾燙的液體能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沖刷乾淨。

他更不會在乎“性命”。鬥爭永遠存在,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而暴力往往與鬥爭相伴,生命的損失不過是暴力橫行下的其中一種不幸的結果。至於他自己……死亡能夠結束他單調乏味的餘生,他為什麼不鼓掌歡迎死神的降臨呢?

難道是“束縛”嗎?

不,他沒有羈絆。他的親友們——曾經,有的人振臂高呼,有的人激烈抗爭;如今,他們或許魂歸故里,或許苟延殘喘。他甚至沒有子嗣、沒有伴侶、沒有家庭,多年前的同盟和支持者如秋葉般簌簌飄落,跌入泥土,被蟲蟻啃咬、被菌落腐蝕,永遠不會重現枝頭上的綠色。

現實的囚禁亦不能阻礙心靈的翱翔。他的宇宙中有無數形形□□的人物在行走,演繹他們跌宕起伏的故事。他能與蘇格拉底爭相辯論,和亞歷山大大帝一起登臨城牆;他探索古老的傳說,分析當下的局勢。這些永不枯竭的靈感很好地緩解了他的孤獨——畢竟,沒有人能真正的無懈可擊:亞里士多德的“真理”被證明為謬誤;戰無不勝的拿破崙遭受滑鐵盧之敗;巴比蒂的呱呱樹樁被劈為兩半;曾力壓美國的蘇聯解體;伊格圖諾斯·佩弗利爾最終脫下了隱形衣。

背叛?可是,現在的他就是一具行走的骷髏,並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啊。況且,無論是在紐蒙迦德塔,還是在這個夢境裡,他都孑然一身,沒有同伴,又何談辜負別人?

……等等。很久以前他的確辜負過一個人,亦因此失去了一位知音。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我就不會見到你了。”

彼時,他對這句話不屑一顧,並將它當作英國人的禮貌之辭。在飽經滄桑世事後,他才發覺原來自己如此幸運,能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遇到同樣朝氣蓬勃的青年。

亞歷克斯的話在他的腦內迴盪:“這個片段不怎麼精彩啊。”顯然,乾巴巴的敘述怎麼可能會讓人感同身受呢?他沒有透露其他細節……

或者說,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