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少爺由冷巷裡穿過去,經過一道矮牆,猛然聽得一陣轟通轟通的響聲,卻不是炮響。
“又砸哪個門了?”劉景和伸頭。
矮牆不遠是一幢小洋樓,外面牆上嵌著“路通銀行”的匾額,雙扉緊閉,一夥大兵如入無人之境的在門前圍著,前頭一個尖臉麻子道:“還向哪裡去,這個大房子正好,把門給我撞開來吧!”
“是,連長!”
大兵們雖然多不識字,但聽說了這是銀行,跟吃了醫院裡興奮劑一樣,想著總是有錢的,如蟻附羶一擁而上。然而銀行的門總歸比普通的要建得堅固些,人擠人推不動,不知誰從哪裡找來一截大木料,大家抬了開始撞,三下兩下撞開,爭先恐後撲進去,兩眼放光看錢在哪裡。
尖臉麻子瞧見,也跳下馬來,大喝:“不準動!聽好了,這裡的錢是充軍餉的,無論什麼人都不許動,動一個,吃一粒槍子兒!”
切,誰信!
想是這麼想,可畢竟人家是連長,大兵們住了手,但剛才一番得意之色,全變作了悵然。尖臉麻子也明白他們所想,說:“你們不要發呆,這邊清完了,馬上放你們半天假。”
大兵們又興奮起來,“走走走,查街去!”
“對,讓他媽其他幾個連的搶了先,就我們還在這幹活兒!”
劉景和見狀,望後拉了拉龍徵,示意退走,便在這時傳來一聲笑:“嘿,你們看,這裡不是人?”
兩人連忙轉頭,一隊十多個人過來,穿著明顯不合身的軍衣,背上各背一把裝了刺刀的槍。尾處一人右手牽了根繩,後面七八個長衣短衣的人踉蹌跟著,那繩索如同穿魚鰓一樣拴住了他們的右胳膊。
“還是兩個!”為首一條大漢,身材壯碩:“兄弟們,一齊綁上!”
其中一個道:“嘿嘿,有了這一批,我們可以交卷了!”
“你們幹什麼?”劉景和眯起眼睛。
“幹什麼,跟我們當夫子去!”大兵們痞笑著走過來:“喲呵,你奶奶的,倒人模狗樣!”
劉景和聽得這話,真恨不得照臉就賞說話的一個巴掌,然而這十來個人,每人都是託著槍在肩上,倘若拿下來就是一槍,怎麼也逃不了,只得收束起脾性:“我們是普通百姓……”
說話的那人根本不等他講完,拿出一根繩子,上前直接就綁,劉景和身子一閃,那人被他溜出手臂,頓時怒道:“不準動!他奶奶的敢逃走,老子就開槍了!”
劉景和再忍:“我們又沒犯事,幹甚要綁我們。”
“奶奶的,老子要綁你,你就犯了事!沒聽見老子說在拉夫?跟著來,要再多一句嘴,老子捨不得花槍子兒,也賞你一刺刀!”
從來還沒人敢在劉大少面前張口老子閉口老子,“我才是你老子!”
他一拳過去,那人沒防備,唉喲一聲,人就往旁邊一偏,本來還在笑的同夥們霎時拉栓上膛,被打的這個回過神來,更是惱怒,“反了,敢打老子!老子送你歸天!”
他端起槍來,劉景和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心血沸騰。
龍徵則根本忘了反應。
難道今日要斃命在這兒?斃命在這幾個壓根不知姓名的小囉哨手裡?
可笑,太可笑了。
那人猙獰咧嘴,做出瞄準的樣子。
跑,大概也來不及了。
腦袋一片空白。
兩位大少爺只覺荒謬絕頂。
平日裡這種人,他們連看都不屑看一眼。
如今卻只要一扣扳機……
“行了,”壯碩大漢突然揚起手,“不要把他們弄死,我們還差人呢。”
“可是柯班——”
“咱們還奉著命,當心回頭交不了數。”